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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黯然。

他靜默不語,只是悄聲地坐在了年輕武痴傳人的身邊,動作那麼輕柔小心,怕驚醒眼前人的睡夢。

包裹著雪白身體的鮮紅被子中露出簫中劍修長的雙腿,銀白的溫柔如月光的發蜿蜒迤邐至美麗如蝶翅的鎖骨,那雙冰冷的眼睛緊閉著,卻可以想見睜開時千山不及的翠色。那人的面板,如人一樣,像鋪延千里的堅冰。不如伏嬰凝滑如脂,雪白如玉,不像九禍柔軟甜蜜,溫暖馨香,卻有著寒涼的觸感,冰雪的氣息,心酸又安撫,讓他想要依偎,貼上自己的臉龐和胸膛去溫暖去親近去膜拜。

即便是閱盡天下美人的銀鍠朱武,也不得不承認,這確然是他數千年來,所見過的最美麗的事物。

連伏嬰藏在黃金面具下無雙的畫皮,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他以前一定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這人不過是個不足甚多的新鮮美人。

這人分明就是,世間最令人沉迷的存在。

永遠清冷如明月,慈悲如神祇,近在眼前的遙不可及。

而他當初怎麼會愚蠢到以為,他只要得到這個人的身體,然後厭倦了就可以拋棄。

早已經沒有什麼,勝過他對他心的渴求。

可那是他求不到的。

朱聞蒼日這四個字,已經永遠把他們隔在了愛恨的兩端。

啊,那人又皺起了淡金色的眉。

是想起朱聞蒼日了嗎?

還是……想起了銀鍠朱武。

冰冷的翠色撲面而來,銀鍠朱武無防備地僵在當場。

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無意識地覆上那人的眉頭,想要撫平那裡的糾結。

就像當初,簫中劍對朱聞蒼日。

可銀鍠朱武他自己的眉頭,被歲月壓得那樣深,重到無法抬起,又還有誰能把手掌置於其上……

他的手,還在他的額上。

他的耳朵,可以聽到透過掌心震動傳來的,那人的喉頭髮出的,咔咔的聲音,還有來自牙齒和頜骨顫動的咯咯聲。

一下一下,碾磨、敲擊他的心。

他手掌的下方,幽綠的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恨意。鋒利入骨如傲峰斧鑿山石的冰刀霜劍。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銀鍠朱武低下頭,吞嚥下了喉頭的梗堵,慢慢握起那人冰冷又僵硬的手指,眉目和聲音溫軟得像是春池中一圈圈劃開的淺波:“莫怕……吾不會再迫汝了……汝的功體,很快就能恢復了……”

斜斜的夕陽打在他的臉上,散開的紅色的額髮,隱約淡化了額間深濃的劍紋,燦金的眼周,都流露出暮春桃花的漾紅。

掌中無血色的寒冷手指突然反過來緊握了他的手指。

他抬起頭,看見簫中劍臉上懼恨的神情逐漸被迷茫,繼而歡喜所取代。

那雙碧綠的眼一片迷濛,卻笑了起來,好似孩子看見了自己最心愛的玩具,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純真。

銀鍠朱武,一直想在簫中劍臉上看到的,就是這種,真心的,任性的,歡愉無忌。

“朱……聞嗎?”那人已經太久沒有說話,剛一開口,清冷的聲音有些生硬含糊,忐忑又期待。

“是的,我在。”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無比溫柔地回答。

“不,不,你不是朱聞!你是……”面前的人突然抽回手指,一把將他推開。

銀鍠朱武看著簫中劍奪盡千峰翠的眼瞳,內有青梅綠水紅衣白衫翩翩扁舟而過……只剩下他和真實的厭惡。

“你把朱聞還給我,還給我!”面前的人突然伸出修長有力的手指,卡住他的咽喉,收緊的手背上,雪白裡凸綻出青筋。他眯起細長的眼,神情兇狠又猙獰。

其實,都不用入魔,這個人,已經……

是了,他入魔,本就因朱聞蒼日而起。

在簫中劍上百年無偏無私的人生裡,那個桃花眼笑如春風的男人,是正直無瑕的他唯一的執念,也是唯一的魔念。

銀鍠朱武知道自己在笑。

手指逐漸收緊。

開始有些暈眩,並不十分痛苦。

他閉上眼,想,這樣也好。

脖頸上的手指突然松去,空氣一瞬間大量湧進胸腔,反而讓銀鍠朱武不習慣地咳嗽起來。

簫中劍顫抖著,茫然無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然後抬起眼,看向銀鍠朱武。

“我求你……”

彎曲的眼從厭惡變成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