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少恭沉默搖頭。

哪裡是噩夢，這些都是真實的過往。

他怎麼都丟棄不了的過往。

風晴雪以還沒帶哥哥回來為由，送昏迷的歐陽少恭出了幽都，自己也跟著回琴川。歐陽少恭躺床上連著睡了兩天未醒，急的百里屠蘇發毛。

他自己卻沒感覺，只覺得做了個夢，全身都累。百里屠蘇也沒說，去廚房端了一早就在熬的粥給歐陽少恭。

粥只喝了幾口就沒法下嚥，兩天沒醒，最需要的就是水，粥熬得久了，變得十分粘稠，歐陽少恭放下粥碗，垂眼道：“你的劍呢？”

“在慳臾那裡。”

“拿來我看看。”

“好。”

百里屠蘇一點疑惑也沒有，去慳臾那裡要來了焚寂，拿給歐陽少恭看。

焚寂通體赤紅，只在劍身中泛著紫紅色。歐陽少恭一路從劍柄撫摸至紫紅色劍身，指腹下焚寂劍身微顫，歐陽少恭心中湧起一股陌生的欣喜。

他一半魂魄……就在這裡。

沒有想起時，對著焚寂毫無感覺，然而一切事情全部都記起之後，心中竟然充滿了對於焚寂的嚮往。

或者說，對於與焚寂內那一半命魂的嚮往。

百里屠蘇道：“想吃點什麼？”

“不用了。焚寂先放我這兒，明天還你。”

“嗯。”百里屠蘇拿起一邊矮几上歐陽少恭吃剩的粥碗，停了停，湊到歐陽少恭臉頰邊，在他嘴角處輕輕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百里屠蘇說完，出門去了。

歐陽少恭內心一顫，這才想到他一百里屠蘇之間，已經不是過去的那種關係了。

就像過去的百里屠蘇從不親暱地直稱自己作“少恭”，現在的百里屠蘇從未恭敬地叫過自己“先生”。

過去的一切與現在相比，已經大不一樣了。

慳臾匆匆走去歐陽少恭房間，正好遇上從剛從廚房出來的百里屠蘇。

慳臾臉上一直都是凌人高傲的表情，這時卻頭次換上了愁眉苦臉，碰見百里屠蘇，連忙道：“焚寂呢？你給長琴了？”

百里屠蘇瞟了眼慳臾皺成一川字形的眉頭，淡定點頭。

“這下不太好了。”慳臾道：“他一回來我就看著他有點不對勁。長琴一向無慾無求，他怎會突然要焚寂？”

百里屠蘇道：“你想說什麼？”

“焚寂內有長琴一半命魂，我知道長琴在人間一直尋找這一半命魂。但是自我見到他後，沒看見他對這一半命魂有多執著。我還以為他是想開了。也想過他可能是全忘記了。”慳臾眉頭越發皺在一起，“現在看來，長琴還是沒放下執念。”

“……”

他法術居然被封住了……

歐陽少恭出奇憤怒。原本想就趁著現在無人，催動陣法將焚寂內命魂抽出，結果居然連自身法力都無法催動，更別說陣法了。

焚寂完好地立在他面前，劍身細長，歐陽少恭手指抹上尖利的劍鋒，指腹上帶了一點薄繭的面板立即被劃開一道口子，一絲血跡沿著劍鋒蔓延而下，留下一道血光。

歐陽少恭發覺焚寂劍身微微顫抖了一下，下意識放開劍柄，退後幾步。

焚寂幽幽地立在半空，那抹血光順著劍身流下，滑出一條彎曲的曲線。血滴凝在劍尖，慢慢化作虛無，像是被劍身給吸收。頓了幾下，焚寂劍隨即泛出血色光芒。

歐陽少恭對面站了個從光芒中現出的人，瞬間無語凝咽，“……”

那人一身素白衣裳，廣袖長袍，額前兩縷黑髮垂在胸前，其餘髮絲束在腦後，用串珠串在一起，長長地披在身後。雙眼細長，炯炯發亮地看著歐陽少恭。

歐陽少恭半天吐不出一個詞來。

當年在烏蒙靈谷，焚寂雖受陣法驅動，卻只被抽出幾道煞氣，劍靈四號沒受損傷。但封印被破壞，隨後，焚寂一直在百里屠蘇身邊。

都這麼長時間了，劍靈一直沒出現，反而使歐陽少恭忽視了這一處。

現在劍靈出現了。歐陽少恭還拿他沒辦法。

失去了法術，他連一市井混混都沒法打過。怎麼和有上古之威的半魂去打？

雖然面前的人是他半魂，但他還是有點無奈和……奇妙。

他的一半命魂以另一種模樣站在他面前，這種體會，他在過去也有過。在蓬萊上，他面前站著有他一半命魂的百里屠蘇，就和現在的感覺一樣。

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