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又可以抬起腳步。
去向何方?
去向終點。
誰可阻擋?
“巫……巫行雲……”
夏明珠低下頭來,看著一柄箭尖像噩夢一般貫穿自己的胸膛。
夏小年看見姑姑努力地張了張嘴唇,卻什麼話也沒有聽見。
待他到達夏明珠身邊的時候,夏明珠已經死了。
一箭正中心臟,怎樣才能死得更快。
夏小年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感到剜心刺骨般的痛楚。
這究竟是自己身體的痛苦,還只是一種感應?夏小年已經分不清楚。
若自己沒有受傷,也許可以很敏捷地撲過去,聽到姑姑捨命也要與他講的話。
那一刀,擋得太不值得。
夏小年推開小豐挽著他的手臂,帶著無比的厭憎情緒。
小豐顯得驚慌和茫然,但很順從。
她依舊更像個女僕,而不怎麼像個母親。
夏小年抬起頭,看著那個兇手。
兇手也在看他。
然後,朝他走了過來。
跨過了姑姑的屍體,走到他面前。
兇手的手裡,拿著一把弓。
弓在手中,箭在何處?
箭在死人的胸膛之中!
巫行雲看著夏小年,很驚異地發現他的眼中,既沒有恨意,也沒有恐懼。
“你不怕我殺了你?”
他覺得他的這句話,問得像個自知犯了錯誤而氣急敗壞的孩子。
夏小年出乎意料地,用極輕柔極鎮定的語氣回答他。
“姑姑都死了,你已經沒有殺我的必要。”
他覺得他的這句話,回答得像個理解一切而寬容慈愛的大人。
巫行雲突然驚覺,選嗣的結果比他想象中更重要。
若是輸給這樣一個孩子,該當如何?
“不知道夏明珠,有沒有成功地把那個答案告訴夏小年。”
這是王憐花從短暫的休憩中醒來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滿不在乎,還伴隨著一個大大的懶腰。
沈浪無奈地看著他苦笑:“我好像有種罪惡感。”
王憐花表示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發表了非常無賴的言論。
“被命運捉弄,原本也是命中註定的事,誰都不要怨天尤人。”
(七十)
王憐花掩飾不住得意的眉眼,灑脫飛揚。
沈浪看看他,頗感無奈。
在許多許多年前便是這樣。
沈浪高興的時候,王憐花常常覺得有點胸悶。
王憐花高興的時候,沈浪常常會有點想嘆氣。
在許多許多年後依然如是。
從一開始是敵非友,到如今除彼此之外一無所有。
你是你。
我是我。
你我竟也還是你我。
再說不是命中註定,未免過於自欺欺人。
一想及此,也只得承認王憐花的歪理確有幾分道理。
只是這道理,輪上了,也不見得能參透。
不得釋然,內心何安。
藍嵐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幾乎是惡狠狠地問道:“我們是否便在此處伏擊巫行雲?”
王憐花十分言簡意賅地拒絕了他:“不。”
藍嵐聽了這話,不禁流露出窮途末路般的焦灼神氣。殘妝頹敗,蒼白慘淡,愈發顯得悽惶無助。
王憐花不愛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難得好心解釋道:“巫行雲和魚先生定然有另外的躲避甚至驅使血蠱蟲和紅眼夜梟的方法,若在此處貿然襲擊,不能一下得手,只要他們避入斷情花叢中去,我們幾乎便無法可想,勝算渺茫。”
藍嵐急道:“那當如何?”
王憐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幾眼,禁不住冷笑起來。
“小藍你殺過的人也不算少,難道竟不懂得,人防衛最薄弱的時候,就是他自以為便要成功的一瞬間?”
成功。
在死前的一瞬間,夏明珠一定自以為便要成功。
她死去的面容上,一半歡欣一般驚駭,組成一副令人難以想象的神情。夏明珠這個女人,永遠從容鎮定,絕無大喜大悲之態,終於在臨死之前,也暴露了一回。
勝利本該令人充實,巫行雲卻沒來由地覺得空虛。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