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遺風看著蕭沙的屍體,大仇得報,他心中卻沒有半點暢快之意,只滿心悵惘——蕭沙死不足惜,但小月卻不會復生。
莫雨卻沒再看死去的蕭沙一眼,只靜靜地看著臺階之上的穆玄英。
穆玄英的手中握著劍,用力之大連骨節都微微泛起了白色。他看著手中的湛盧劍,看著自劍身上緩緩滴落的鮮血,眼瞳猛地睜大。
“哐當”一聲,穆玄英手中的劍落在了地上。
莫雨看著面上沾著血跡的穆玄英瞪大著眼睛看著自己被血染紅了的雙手,眼底逐漸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嘴唇哆嗦著,喃喃著似乎在唸著一個名字。
莫雨知道,穆玄英此刻又想起了那次的崑崙雪原。
那個時候,他的表情也是如此呢……不敢置信,驚懼,內疚,茫然……生生令他滿腔的憤怒委屈化為了疲倦無奈。
那時候的莫雨想,你看,這世上他可以最在意一個穆玄英,可穆玄英總是有其他更在意的人或事。惡人谷與浩氣盟本就是死敵,他總是顧念著年幼時候的情誼卻總是忘記,莫雨的毛毛早已經死在了紫源山,活下來的浩氣盟的穆玄英。
看似一個人,卻絕不是一個人。
莫雨不知那時候初窺忘情劍門徑的心境究竟影響了他多少,但那一顆總是願意為毛毛而微微跳動的心,卻是真的冷了下來。
莫雨仰頭看向穆玄英,眼神逐漸變得柔軟——在從前就有這種感覺了不是嗎?明明沒有那十年流浪無依的生活,他的毛毛仍是會看著街上流浪的乞兒怔怔出神,會在長安那已成焦土的激浪莊外久久佇立。
其實記不得那些事情也好,那些曾經矛盾的、絕望的情緒,真的不適合他的毛毛。
“毛毛。”莫雨凝視著大睜著眼睛卻無聲流淚的穆玄英,對他伸出手,緩緩道:“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哪裡都不會去——只留在你的身邊。
穆玄英晃了下神才清醒過來,他看著臺階下的莫雨,恍如隔世。他慢慢地走下臺階,腳步由慢便快,到最後直接是撞進莫雨的懷裡,直撞得莫雨臉色發白。
被一個發著瘋的血眼龍王追著下死手,莫雨雖然武…功大進但到底仍遜江湖一流高手一線,再加上蕭沙方才的戰力根本就是平時的兩倍,要不是莫雨身體已經系統化,恢復力驚人,再怎麼著他也得躺上十天半個月。
雖然胸口仍舊隱隱作痛,但莫雨看著穆玄英幾乎成了花貓一樣的小臉卻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拭去他面上的淚水血漬,低聲戲謔道:“多大的人了,還哭呢!”
聞言,穆玄英瞪了莫雨一眼,卻沒有鬆開他的手。不僅如此,他還特地側了側臉,讓莫雨能將他的臉擦得乾淨些。
莫雨哭笑不得,但心底卻一片柔軟。
而本來因莫雨與穆玄英二人聯手斬殺血眼龍王而心生感慨的中原武林俠士默默地看著惡人谷與浩氣盟未來的兩位首領兄弟情深的模樣,只覺得眼睛好痛。
當初不知情也就罷了,但惡人谷和浩氣盟的未來統領感情這麼……這麼的好,真的沒有關係嗎?
他們下意識看向兩大陣營如今的首領,只見惡人谷的谷主仍是一臉平靜,似乎連大仇人已經被斬殺這樣的大事都不能令他動容半分。而浩氣盟的盟主則一臉慘不忍卒地模樣,看了一眼和別人家徒弟抱在一起的自家乖徒兒,默默扭頭,似乎已經預設了。
眾人覺得自己的觀念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好吧,多年的認知一朝顛覆,比起因屠城而被浩氣盟長空令追殺的雪魔竟是被人栽贓一事,未來兩大陣營的統領兄弟情深似乎也沒那麼難以接受……的吧。
才怪!
…………………………
雖然蕭沙業已伏誅,但《山河社稷圖》卻不知所蹤。眾人此行是為斬殺作惡多年的龍王,亦是粉碎南詔意圖作亂的陰謀,在龍王伏誅之後,眾人便一同來到了乾王殿中。
有意無意地,莫雨與穆玄英走在了人群的最後,二人比肩而立,雖然並未有言語的交談卻自成一個世界,有著旁人無法插足的默契。
此時的乾王殿中,不僅有南詔王閣邏鳳,還有惡人谷叛谷的三大惡人——素手清顏康雪燭,妙手空空柳公子和大光明僧陳和尚!
惡人谷此行本就是為了追殺叛谷的三大惡人,但閣羅鳳認定這三人已經投靠南詔,與惡人谷再無半點關聯,如今惡人谷之人竟敢在南詔皇宮中肆意妄為,分明不將他南詔放在眼中,當即一聲令下召集麾下兵將,要將這些意圖對南詔不利的惡人們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