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加重力道,宋青書的身體頓時一激,渾身如篩糠一般瑟瑟發抖。他心知肚明王大夫刻意留難,偏又痛地說不出來話,只含淚望著莫聲谷,盼著莫聲谷救他一救。莫聲谷萬般不忍,只好伸手捂住他的雙眼,假作不知。
莫聲谷的手掌之下,宋青書的雙睫好似脆弱的羽蝶一般不住顫動。不多時,那雙長睫慢慢暈溼,仍不住地掃來掃去將莫聲谷的掌心也刷地溼漉漉的。莫聲谷只覺掌心陣陣酥麻,且這股酥麻自他的掌心一直傳到他的心裡去,使他難受卻又不捨離去,他心下一頓,不由升起一種異樣的感受。
這十針熬得極之艱難,待最後一針落下,宋青書固然是渾身一鬆,便是莫聲谷也忍不住撥出一口氣,額上竟也逼出了不少冷汗。耳邊只聽得王大夫嘿嘿笑道:“你這侄兒到是硬氣,如今還清醒著!老夫針下,他還是第一人!”
宋青書在莫聲谷懷裡哆嗦了半天,幾艱難方鬆開牙關擠出一句:“你這……庸、醫!”武當山下的薛大夫也是一代名醫,同樣長於針灸之術。宋青書幾次傷病都是薛大夫出手,可卻從沒有一次這麼痛過。
王大夫眼神一變,義正詞嚴地道:“如今病只治了一半,再以烈火炙烤針尾,便大好了!”
王大夫話音一落,宋青書便抽搐了一下。莫聲谷滿是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只道:“定要如此嗎?”
“若要斷根,只能如此。”王大夫神色鎮定地道。
莫聲谷點點頭,忽然伸手扣住王大夫的手腕,沉聲道:“我這侄兒若是有何三長兩短,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王大夫卻是無所畏懼地微微一笑,取來了棉布、烈酒與火燭。以棉布裹住針尾,浸上烈酒,再以火燭點燃。王大夫只點燃了第一針宋青書便是一聲慘叫,他緊緊拽住莫聲谷的衣袖,落淚道:“七叔,救我!不治了!不治了!七叔!”
莫聲谷被宋青書哭地一陣心慌意亂,急忙抓住王大夫的手,不令他繼續點火。
王大夫極不認同地望了莫聲谷一眼,責備道:“愛之適足以害之!”
莫聲谷面上一紅,他亦知今日表現失態,往日他可不曾這般心軟。只是要他放手不理,他又著實做不到。
王大夫見狀,不由一聲嘆息,當即單刀直入地開口發問:“你這侄兒可是武當宋青書宋少俠?”
莫聲谷不明所以,只胡亂點頭。
王大夫眼見驗明正身,即刻直起身朗然道:“宋少俠,你身負天下之望,怎得這般不知自愛?你且看你這一身傷,便是二十年的老江湖也不會如你這般!你還不肯好好治,大夫開了藥不願喝,非要一拖再拖。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可曾好生愛惜?你今日覺得痛,那便對了!痛才記得住,日後不會輕易再傷著!”
莫聲谷聞言登時一怔,有些事當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還記得青書幼時分明很是嬌氣,那時大哥過分疼愛,養地青書驕縱無比,一點小病都要鬧得武當上下不得安寧。也正是因為如此,當無忌孩兒回到武當,又因身中玄冥神掌苦熬時日,兩相比較當真是高下立判。如今想來,或許在那時大夥心中便有成見:相比青書,無忌孩兒卻是懂事省心多了!然而多年過去,青書早改了脾氣,如今他這一身傷便是大夫見了也心驚肉跳,可為何武當上下反而習以為常不甚牽掛?想到此處,他不禁滿額冷汗,隱約發覺或許有什麼大大的錯了!
宋青書卻充耳不聞,只大聲叫道:“讓無忌去負!讓無忌去!他比我能幹百倍,讓他去負天下之望!我不治了!不治了!”
此言一出,莫聲谷登時拉下臉來,鬆開王大夫,堅定地道:“請大夫施術!”
王大夫所言“以烈火炙烤針尾”竟然耗時半個時辰之久,將宋青書折磨地死去活來,全身大汗淋漓,直如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待王大夫收針,他不禁低吟一聲,昏睡過去。莫聲谷見他面色紅潤氣息綿長,終是相信王大夫確為一代神醫。
待宋青書再度醒來,入眼便見著莫聲谷正伏在他的床頭小憩。此時已是天色微明,想必已在他身邊守了一整夜。宋青書屏住呼吸,慢慢地撐坐起身。不料,竟是這點小響動也將莫聲谷驚醒,見宋青書要起身,便急忙伸手扶住他道:“大夫說你的傷當好生休養方能恢復舊觀,跟我回武當!”
宋青書行動緩慢地靠坐在床頭,輕聲言道:“七叔,我知道陳友諒居心叵測,並非良善之人。他與我結交純粹利用,甚至陰謀透過我奪取武當大權。”
莫聲谷見宋青書對陳友諒的用心心知肚明,不禁擰起眉峰。“既是如此,為何仍要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