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友克鑫市下了一場暴雨。這時候時間已經進入到了十月下旬，一層雨一層涼，街上的行人都換上了更厚實的衣物。但對於身體素質被念強化過的人來說，這點溫度降低根本不算一件事。所以，在庫洛洛再次邀請衛陽出門的時候，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庫洛洛既然有求於他，那也就不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可以當散步，對吧？

衛陽一開始是這麼想的。雖然他對庫洛洛的居心進行了各種揣測，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庫洛洛蓄意要接近某個人的話，那簡直是戰無不勝手到擒來。所以他這時候不僅應該同意，還應該很樂意。畢竟，西裝狀態下的盜賊頭子溫文有禮品位一流，實在是個朋友的上佳人選。

結果，這次庫洛洛沒帶他去某個旋轉餐廳裡的茶座，也沒有帶他去某個有星空穹窿的音樂廳，卻帶他到了郊外連綿的土山邊上。這地方平素根本沒有人來，就更不用提享受了。

“你不是說介紹給我你的朋友嗎？”衛陽沒忍住問。放眼望去，天陰沉沉的，四周除了黃土還是黃土，到處都是暴雨沖刷後留下的溝溝壑壑，一些碎磚斷石夾雜其中。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還真想說，這地方真是殺人滅口的好去處啊！

庫洛洛露出了一個笑。不知道是天氣原因還是身體原因，這笑容看起來很蒼白。“就在前面。”

衛陽一瞬間無語了。這地方怎麼看都沒人住，有也是死人……

等等！可不就是死人嗎？

庫洛洛說是朋友，但他可沒聽說盜賊頭子有朋友。而朋友這詞，從另一個方向來理解，就是同伴。這樣的話，窩金和派克都能算是——

庫洛洛該不會帶他來給這兩人上墳吧？！

在衛陽想到這點的時候，幻影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東經18°30′，南緯28°2′，地點確定。提醒，在您正北方向550米處，有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死亡時間分別為九月二日、九月五日……”

後面還有一大堆對屍體狀態的客觀描述，但衛陽已經不想聽了。就不能直接說名字嗎？死法都是被念力鎖鏈扎破了心臟，為什麼還要說那麼多別的？自從不偽裝遊戲了以後，連固有的提示都科學得如此坑爹！有本事把他的念能力一起說了啊！

“請您相信，未知能更好地幫助您完成任務。”幻影用一貫彬彬有禮又哪裡不對的語氣回答，然後毫無意外地靜默了。

衛陽現在已經習慣於不和這麼高冷傲嬌的主機計較了。反正不管怎麼說，他在這件事上還是佔盡了好處的，實在沒必要斤斤計較。所以他只微微撇嘴，跟在庫洛洛身後繼續朝前走。

幾分鐘之後，兩人就到達了目標地點。雖然周圍都是各種土山，但他們面前的兩座顯然不屬於自然形成的——就算表面被暴雨衝得七零八落，依舊能看出它們原來是個半圓形，頂上還插著一根木製十字架。現在，因為底下鬆動，十字架已經滑了下來，整個兒都要陷進黃泥裡。

衛陽抽了抽眉毛。這肯定是故意的！只要庫洛洛想，做兩個結實點的墳墓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更不用說現在這副悽慘樣子了！

所以庫洛洛的第一步是，博取他的同情心？

但庫洛洛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說什麼，而是走上前，重新拿起那個十字架，絲毫不介意泥土弄髒了他的手。但大雨剛過不久，十字架在稀泥里根本插不住。

於是他低下頭，慢慢地用力，沉默而專注。他的動作是如此小心，以至於不認真聽甚至聽不到木頭擦過泥水的哧溜聲，也沒有水點濺起來。雖然他還是站著，但感覺卻像已經跪了下去。

衛陽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一方面，他知道庫洛洛這麼做肯定有蓄意的成分在裡面，不然不會特意帶他過來，更別提用上了流星街人根本不信的十字架；另一方面，那種無言的沉默和悲傷也不全是假的。旅團似乎已經無惡不作、人性全無，但在特殊的情況下——面對旅團中的其他人、面對他們出身的流星街——會顯露出罕見的同伴意識和保護欲。

這個時候，該怎麼做？

“對不起。”庫洛洛低聲說。他終於把十字架扶正了，但卻保持著半低著頭的姿勢站在那裡，似乎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衛陽不知道庫洛洛是在對死去的兩人說還是在對他說，又或者只是在演戲。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有點扛不住了。如果夏洛克在，說不定會嫌他太不理智；可如果只是修個小墳包的話，也不算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吧？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