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半間,江湖上發生了很多事,先是去年三月,各路英雄豪俠齊聚姑蘇燕莊,厲盟主慷慨陳詞,引群情激昂,誰知出發伐蘇姓魔頭的前一天晚上,傳出訊息說是燕莊四周埋了一圈幾十噸炸藥,只等裡面的人邁出來粉身碎骨。
可是那燕莊是厲盟主家處,哪有被埋了幾十噸炸藥而不知的道理,偏有人不信邪,以身試險,沒一個活著回來的。
被困了兩天,眾人的食物飲水又出了問題,一查,是莊內一口井中被人下了藥,眾人要厲盟主拿個主意,厲盟主卻一味敷衍,像是眾人的生死與他無關似的,便有人說“這厲盟主其實是煞生門的人。”
“既是煞生門的人,又怎麼可能召集大家伐煞生門?”
“還沒看出來嗎?這就是個大陷阱,現在大家不都被引來這死地了嗎?”
……
大家議論紛紛,厲盟主也不急著澄清,倒是有位蘇姓少年挺身而出,一番曲折,救眾人於危難之間。
眾人得救之後,再不去想伐煞生門之事,偃旗息鼓一陣開始熱熱鬧鬧地要推選新的武林盟主,少林了生大師推那蘇姓少年,支持者眾,於是又有人開始質疑起少年的身份,便有一說說少年是煞生門的小魔頭,對此,頭腦稍微拎清點的皆嗤之以鼻:“蘇少俠是小魔頭?你還是說厲盟主是煞生門派來的吧!”
又有人說:“哎,其實這蘇少俠是南宮家後人呢……”
“哎呀,那不更好,煞生門殺了南宮一家,蘇少俠早晚有一天帶大家滅了那魔頭!”
“可是我怎麼聽說南宮家不是煞生門滅的……”
……
這場熱熱鬧鬧的推選持續了兩個多月,當大家快要達成一致,卻發現不見了未來盟主,有人回頭去看舊盟主,嘖嘖,那舊盟主竟然跑去煞生門外跪了四天三夜。
其中緣由那簡直比蘇少俠的身份還要難以考證,也就燕莊裡的人能猜出一二了。
年前,厲盟主——也就是燕莊的厲少爺帶了個人回來,男的,姓季,頂多也就二十七八,長得比年輕時候的厲夫人還要好看。
“哎,長成那樣,也就怪不得少爺會……”
很多話說到這地步就不方便再往下說了,總之自從那人來了一兩個月之後厲少爺就再也不睡自己房了,而燕莊的侍女到了晚上都不太敢往那位季公子房前過——不小心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多臊人。
只是不管晚上那聲音有多臊人,到了白天季公子是從來不給厲少爺好臉色看的,就算他偶爾對厲少爺笑,那笑也是冷冰冰的。
再後來,那位季公子忽然得了什麼怪病,時不時咳血,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大夫請了一個又一個,吃什麼藥都不管用,再後來就明白了,原來不是病,是中了什麼毒,叫噬血。
厲盟主跪在煞生門外的第四天晚上,周放策馬趕來:“少爺,煞生門的人已將解藥送到莊上,三……”頓了下到,“季公子已經沒事了。”
厲盟主快馬加鞭趕回燕莊,卻被告知季公子已經離開。
“門主!”
回到揚州河的畫舫之上,蘇定逍手中一杯酒傾盡,見到楚安身後身姿挺拔的少年,心臟砰砰砰地似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一般,面上卻壓抑著不露一點聲色。
一年半未見,蘇忘遙倒也沒覺得不自在,只是有些不習慣父親一直盯著他瞧,輕咳了一聲道:“父親。”
待入座,酒水滿上,各自飲了一杯,蘇定逍道:“當日你吃的不是噬血丹。”
蘇忘遙道:“我知道。”
若是噬血丹,半年前早就沒命了。
“沒想到你會吃下去,幸好不是噬血丹。噬血丹是毒藥,即便最後解了,多少還是會對身體不利。”蘇定逍倏然握緊了手中酒杯,眸中微動,語氣卻仍是溫和的,“你竟毫不猶豫地吃下去了,你就那麼想離開?”
蘇忘遙不語,默默又喝了一杯,水紅色的唇抿上平整細膩的杯沿,好一番風景。
蘇定逍緩緩將酒杯鬆了,手伸過去,指尖劃過蘇忘遙眉骨處,似有若無。
蘇忘遙一驚,眼中閃過一抹慌張,放下酒杯不自然道:“我該走了。”說著便要站起來。
哪知剛站起來,一個趔趄跌了回去,扶著桌子試了好幾次,但覺身上無力,怎麼都站不起來。
才喝了四杯不到,腦袋也很清晰,不可能是喝醉了。
蘇忘遙不解:“為什麼?”
蘇定逍慢悠悠將剩下的半杯酒喝下,輕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