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破浪和嗚咽的海風,一切只剩下安靜。
“米羅,你果然變了很多。”
米羅一向覺得穆可以很完美地用謙和掩飾一切情感,或者說他就是不善於表達任何情感,而這一句聽來,卻透著深深的遺憾。
“好了,外面太冷了,進去吧。”穆把披在身上的大衣搭到他肩上,發現他的身體果然冰冷異常。
“我想再站一會兒。”
“不行!我可不想明天揹著發燒的人下船。”穆執意地拉住他往裡面拖。
“不會的,我只是想再站一會兒吹吹風。”
“還吹風?我的少爺!你已經渾身冰冷了,自己不知道冷嗎?”
“冷……?我習慣寒冷啊。”米羅突然又笑起來,雙眼泛起天真的光彩,望著天空像是在回憶,“穆,你知道嗎?現在回想起來,我一直陪伴寒冷卻不自知,還以為很溫暖很幸福,其實周身只不過包裹著冰霜。所以我想我跟本不怕冷,或者習慣了……”
那個夜裡讓穆覺得莫名其妙,米羅變得令他不認識也接受不了,只是無論這個年輕的男孩承受了些什麼,沒有人希望他經歷這樣的成長。
當氣笛鳴起進港的訊號,那一長串悲鳴似的長嘯也似乎喚不醒倫敦的清晨。米羅站在甲板上著迷地盯著那片濃濃的霧,似乎看到有個藍色的幻像隱在霧裡,忽遠忽近。
“撒加!”米羅大喊著,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想思考自己有多可笑,他想快點衝下去從空玄的霧中抓住那抹藍色的影子。
米羅的臉上滿是興奮和渴求,在擁擠不堪的人群裡那麼拼命竭力掙扎著,而眼裡卻是失去焦距的迷惘。他笑著撲進加隆的懷裡,當熟悉的體溫透過面板傳遞過來的一瞬間,他終於止不住悲傷地顫抖起來,把臉深深地埋進加隆的懷裡不敢抬頭。
“每次見面總是把我和他搞錯,你這個傢伙……”加隆責備他,卻不像以前那樣把他扔在地上,只是任由他緊緊摟著自己。
“加隆少爺,我以為學校不允許學生外出。”穆隨著人群走下來,站定在兩人面前。
“翻牆。”
“……。”穆一時語塞,不知道該不該指責幾句。
“喂,小子,讓我看看你的臉,不許讓我看到一臉苦相!”加隆拍拍米羅的後腦勺,可米羅卻總是把臉緊緊貼著他的衣服不肯抬頭。
“幹嘛粘著我不放,不要以為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撒嬌懂嗎?”加隆繼續無奈地扯他的頭髮,而語氣卻怎麼也重不起來。
“米羅少爺,我們得上車了,要早些去見一見校長,現在已經晚了二十分鐘了。”
“什麼?穆!我剛逃出那個該死的監獄你就要把我們送回去?怎麼也要玩個整整一天再回去送死吧!”加隆聽到穆的建議,立刻臭著一張臉向他吼。
“這不可能,加隆少爺。現在不比在法國,您和米羅都要完全遵守規距,否則威廉先生就要頭痛了。”
“你這個傢伙一定是在爺爺身邊待久了,居然這麼刻板不通人情,沒感情的笑面怪物!”加隆忍不住用上了他和撒加小時候對穆的戲稱。
米羅終於微微動了動身子,從他懷裡探出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加隆。
“總算有反應了?嘖!讓你別擺一張小媳婦似的臭臉給我看的!”加隆騰出一隻手來捏他的臉。
“你……不傷心?”米羅眨著迷茫的雙眼瞪著他。
“廢話!得知你沒有白痴到跑去自殺,我還傷心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加隆!撒加死了你居然可以這麼開心地和人開玩笑?你一點都不傷心嗎?”
“傷心有什麼用!為死人傷心他就會活嗎?你來告訴我!如果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他活過來,別說是傷心,就算讓我現在跳進海里我也照做!可他還會活嗎?”加隆突然嚴肅地對著他大吼,雙手死死掐著米羅的肩頭。路人驚異地向他們的方向投來一瞥,爾後不能理解地匆匆離開。
肩上的力道重得有些不可思議,痛得米羅幾乎流出眼淚來,但他強忍著和加隆目光相對。“他死了,就連傷心都不需要為他做了嗎?”
“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加隆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跳上街邊的一輛馬車絕塵而去。
霧還沒有散去,灰色的天邊透不過一絲日光。米羅終於覺得,他來到了一個陰鬱的城市,不能用來療傷,只會更加絕望。想見一面加隆又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想和他在港口抱頭痛哭?
米羅坐上車子,任穆把他帶到隨便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