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魔在旁瞧見,臉上深淺的溝壑都露出絲隱約的得逞意味,他知道,冥破荒此時內心一定有著極為激烈的掙扎,而天平,也在向著某個方向慢慢傾斜。
半晌,冥破荒才動了一動,雖然姿勢尚且有些僵硬,聲音卻堅定不少,明顯是有了答案。
“魔尊的想法並不是吾等能揣測的,以是魔尊關於此事的想法為何,吾自會去弄個清楚。”
他斜眼瞥向一旁的鍛魔,面上神色不變,嘴角卻勾起一抹嘲諷也似的笑,轉眼便又是那個風流十分流連美人的魔界浪子。
他續道:“你放心,吾不會將你所作之事告知魔尊,你別忘了,無論吾忠於誰,終究都是魔。為了魔界,一切皆非阻礙。”
“如此甚好。還請冥將軍慢走。”鍛魔生有雜亂長髮的頭顱深深低下,話語雖有恭敬十分,卻是面具般的莫測。
“還有,不管見多少次,都還是沒辦法不討厭你這張臉啊。”魔將轉身,便要走出洞外,忽然便回頭乜斜著鋒利雙目微笑出聲。
話音未落,深藍的身影已消失於洞口處,鍛魔慢慢直起身,斂了笑意,望向彷彿永遠不會停息燃燒的火爐,一動不動。
他並不知道,在方才的言辭交鋒間,身後的劍內已然發生了一場兇險又靜謐的吞噬。
這是一個只有寂靜無休止殘酷蔓延的空間,火焰化作溫柔的流光勾勒出種種層層的深淺線條,並不似看起來那般灼燒的溫度,環抱著當中模糊的身形,彷彿母親腹中的胎兒,等待出生之日,然後在淚水中睜開眼睛去看這世界。
他並不分明的手腳身軀微微蜷縮,模糊的輪廓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清晰成型,在不知何時起愈加繁盛的火光中顯現出修長的四肢,面部也緩慢的被刻劃出精細如雕塑的臉容,胸口些微的起伏帶著安詳的意味,似是春日臥於楊柳岸河堤上的睏倦少年,沉沉睡去。
然而少年始終沒有醒過來,羿落石強大的靈力修復了他殘破零落的魂,卻怎麼都無法令這陷入久遠安眠的單薄劍靈清醒過來。
不遠處,一個黑影隨
著羿落石與羲和靈力的融合而緩慢顯形,像是一個剪影,在虛空中扭曲模糊著,忽而拉長的近乎折斷,又幾乎縮成一團,卻終於仍是顯出了全貌。
蒼白與暗黑的交織間是極為英俊的面貌,五官輪廓分明便是魔尊重樓,卻帶著他臉上永遠不會出現的濃烈邪氣。
黑影飄近安靜平躺在地上的劍靈,俯□去,空洞的雙眼中閃過混合了呆滯迷茫又邪惡詭魅的暗光,如同被人操縱的牽線木偶般機械的伸出雙臂,靠近毫無反應的劍靈,而影子模糊的下半身,已漸漸融入了羲和的身軀中。
找到了。
毫無起伏的聲調幽然又帶著不能阻擋的氣勢如山倒如浪打般迅速侵襲了整個夢境,已滿是破洞的狹小空間裡,原本抱著雙膝在角落縮成一團的少年茫然抬頭,卻看到不可思議的情景,他想說什麼,卻只能吐出支離破碎的話語。
「你……你……是……」
「從今日起,聽吾命令。」
「汝乃何人?」
「汝乃何人?」
並無回答,得到卻是毫無感情的冰冷反問。
「吾……吾……吾是誰?……吾是誰!」
少年忽然皺起長眉,帶的眉心間一簇殷紅火焰跳動不已。他緊緊的抱著頭,似是要把頭顱掐碎將腦子摳出一樣使力,毫不在意是否有鮮血流出,那血也只是淡淡的透明微光,虛幻得轉瞬便蒸發殆盡。劍靈縮在地上哆嗦著,聲音也跟著顫抖不已。整個狹小的空間都隨著他一起戰慄,迷失在他自己並不懂得的焦慮中。
「汝名羲和。」
忽然大亮的白光如天地初開時劈開迷濛的大劍破碎了虛空,少年猛的睜眼,思緒的碎片被打亂重合,瞳孔極為迅速的聚攏又散開,收縮著記憶爆炸的折磨,那些過往的片段如長有尖牙的巨浪般毫不倦怠的折磨著沖刷著內心本就千瘡百孔的最後一道堤岸。
想起來了……可是太零落破碎……我是羲和……是羲和劍靈……
黑影靜靜看著腳下縮成一團的模糊靈體,眼中一片冰冷與空白。
「主人……主人……是羲和的錯……對、對不起……」
頭好痛……對不起什麼……為什麼想這麼說……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
冷硬的聲音插入,切斷少年近乎發狂卻又極低的喃喃自語,「汝的主人,是吾。」
劍靈茫茫然的抬起頭來,不由自主的跟著念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