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碧痕,楚寒鏡,狐三太爺,夏元辰,爹,娘,璇璣,懷朔,紫英,夢璃,菱紗……
還有,還有誰?
大哥。
菱紗
已經死了,夢璃回了幻暝界,紫英總是待在劍冢,那大哥呢,他去哪了,為什麼我就是記不得大哥?為什麼……
雲天河每當此時都會覺得像有把燒紅了的刀子在腦子裡不停的翻騰攪動,痛得他想要昏睡過去,然而夢裡就會出現那個被白色霧氣籠罩的城鎮,魘得他比清醒更加痛苦。
原來自己一個人過活,是這麼難以忍受。
小山豬同往常一般撒著歡滿山跑的一個普通日子,他剛剛把菱紗的墓碑給擦乾淨,轉身進了屋子,忽然就不知道該做什麼,怔怔忡忡間,嗅到屋外飄來的一縷淡香,仿若空谷幽蘭。
他走出屋子,感受到無涯的黑暗中,有個人慢慢站起身,目光穿越了百年光陰的阻隔而來。
他知道是誰,於是輕輕微笑,和暖的日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落點點圓斑。
我回來了,找到你了。
紫色輕紗拂過地面青草,垂於乾淨整潔的木板上,素淨淡雅一如它的主人,雖然唯一能看到這些的人卻再也看不見。柳夢璃走回屋內,雲天河閉著的雙眸和燦爛的大大笑容一同收進眼底,以為早已適應,卻依然無法平靜無波的接受。
已成妖界之主的她沒有任何怨言,甘願日日在青鸞峰上照顧眼盲的雲天河,替他驅逐噩夢。
噩夢……
“天河,昨晚睡得好麼?”
“那當然!自從夢璃來了以後,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只是總好像聽到小山豬在叫喚,搞得我好想立刻醒過來去把它抓回來烤了吃~”
明明已是數百歲的年紀,卻依舊能笑得像個純真的孩童,他如果不是看不見,那眼神必定亦能清澈如昔。
兩人每日的生活其實很是簡單,三餐清淡衣食樸素,時間如無波的流水一般淙淙而過,不起一點漣漪。
只是人事往往如此,當生活平靜時可以數十天如一日的瞬息而過,而當驚濤駭浪撲頭打來,一個剎那都可以是一百年那樣漫長。
白色的寬大衣袖在風中撲稜作響,急速的御劍穿行在風層中,轉眼間便到了這寧靜的峰上。慕容紫英舉目望去,便見到那樣一幅美好情景,於是他開始猶豫自己的到來是否正確,那些血與火的硝煙氣味會不會把這一切的靜好給毀的乾淨。
當雲天河得知久未見面的慕容紫英來訪,自然是雀躍,衝進屋內拿起長弓便要去獵山豬,身法靈活,完全沒有一絲失明的痕跡。
“天河他,比起那些天來,自然是好多了……”
柳夢璃走到崖邊,空茫不知看向何處,語氣緩
慢輕柔,彷彿下一刻就會斷裂開來,被風捲走。
“這次,果然是定數,在劫而避無可避。”
白髮的劍仙沉默的聽她說完,半晌方道:“我本是想得很清楚了……我不知如何做才算是對天河公平,你不願他再被牽扯進去,但他自己到底……”
“你並不知,初到的那些日子,我看著天河,心中委實難過不堪,他……無論如何,我決不願再見到他受傷害,他也本就記不清那些事,何苦再……所以,我不會告訴他。”
外柔內剛的妖界之主身上極難見得的凜冽之氣透出,帶著罕見的決絕固執之意,已是無法更改。
慕容紫英似是早已料到這般的結果,面上並無訝異之色,而是極淡的笑了笑,“無妨。”他轉頭看向石沉溪洞,不知心下在想些什麼,眼神兀自空濛一瞬,繼而復又清明堅定起來。
既已無緣,何必強求,是什麼,終究是什麼,不是什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亦不能改變。
雲天河興高采烈的扛著滿肩的獵物回來,本該溫馨的室內卻一片沉寂,並沒有慕容紫英的聲音。
“夢璃,紫英呢?”
他沒有得到回答,卻有溫暖觸感抵在肩頭,衣料頃刻便溼了一片。雲天河不由手忙腳亂起來,慌著去擦那不停落下的晶瑩淚水。
別哭了。他不斷說。
依舊沒有回應,不知過了多久,漫長到他幾乎要睡著,恍惚中似乎有聲音微弱,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彷如錯覺。“天河,希望我沒有做錯,若是你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然而那人已然沉沉睡去。
“或許,你應該去的是鬼界,你應該找的人,就在那裡。”
臨走前,當他轉身召出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