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也許不到五十公分的距離,木製漁船用粗麻繩綁著,互相碰撞,搖搖晃晃。
漁船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不大,也不規律,一下又一下,配合著晚風,舒服得讓人有些想睡。
沈真謙看著這條河水,突然想到,水離自己這麼近,他如果突然站起然後突然跑向前縱身一跳,身旁的男人也許拉不住他,那麼他就會死去。
那麼身邊的男人也許會驚慌失措,也許他會難過到替自己掉幾滴眼淚。
那麼,死去的自己又會重新變得很孤單,並且結束這段近似戀人卻又不是戀人的空虛關係。
又或者他能夠將某些東西放到水裡,藉著水不斷飄蕩,也許會飄回英國,又也許會飄到高雄。
飄到那個,從頭到尾都不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愛他的人身邊。
男人將沈真謙按到自己身上靠著,嘴裡哼著破碎的曲子,手指忍不住做撥彈狀。
“欸,沈真謙。”
這是最近這段時間裡,男人難得一次認真叫他的名字,於是真謙抬起幾乎要闔上的眼,問:“什麼?”
男人的側臉很帥氣,黑色的眼映著月光,亮亮的、深深的。他彎著嘴角,偏頭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沈真謙,笑得很愉悅:“你這樣乖乖躺在我身上都沒有掙扎,好像你真的喜歡我,真好。”
下次我們常常來淡水好了。
似乎男人有說這麼一句,沈真謙只覺得在那瞬間自己耳邊的空氣嗡嗡震動,就像落入水裡一樣,模模糊糊,又遠又緩慢,連眼睛也不小心進了水。
神經病,幹麼為了這種人哭。
不要因為他笑的又傻又誠懇,就為了他哭。
反正打從一開始不就表明過嗎?自己絕對不會喜歡上他。
4
“Giles……”男孩皺起同樣顏色淺淡的眉毛,小聲喃喃重複著:“Giles……”
Giles低下視線看看男孩身上溼透的衣服,揚了揚眉:“如果你不希望感冒的話,Ian,我想你最好趕快回家,換掉衣服哦。”
聞言,男孩心虛地低下頭,咬咬沒什麼血色的唇瓣:“我……”
“果然是走失嗎?”視線落在男孩懷中的揹包上,Giles輕笑兩聲:“不過看起來應該是蹺家了,快點回家吧小男孩,倫敦的雨可不是這麼好對付的哦。”
男孩死死地盯著揹包,倔強地沒有說話。
男人無奈地嘆氣,低下身將傘放到男孩身邊,正要走,少年又連忙抬頭喊:“你……”
偏回頭,他笑問:“還有什麼事嗎?”
“你……”少年抿抿唇,焦躁地開口:“你,你後面揹著什麼?”
沒想到少年是問這個,讓男人有些詫異。回過頭看身後的黑色背袋,他朝少年惡作劇地眨眨眼,刻意低聲說:“我想你不會樂意知道我揹著屍體在街上走吧?”
少年倔強的臉上突然一瞬間的驚慌,不過很快以近乎叛逆的神色將之壓下。抓在揹包上的手掐得更緊,他向牆邊靠了靠,大聲道:“你、你騙我的!”
男人這回的笑容就近乎壞心眼了:“你怎麼能確定呢?Ian?”
“我、我……人、人的屍體,裝不進去那個袋子!”
“哦……”男人摸摸下巴,笑得更加開心:“不過我想,小孩子的屍體,也許就可以吧?你說是嗎?小、男、孩?”
這回少年臉上的血色瞬間刷盡,原先還堅信對方說謊的墨綠色眼珠混入了半信半疑的成份,變得更加恐懼。
他想想也很有道理。
如果對方不是殺小孩的壞人,為什麼要過來跟他說話呢?來來往往的大人這麼多,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逃家了,這個男人卻看到了,說不定他真的工作真的就是殺小孩……
趁著少年害怕地思考時,男人滿意地笑了笑,轉身離開,只是走沒兩步,卻發現身後有一個急急忙忙的小腳步跟著自己,他看向一旁商家的玻璃窗,果然除了自己的身影之外,四、五步遠處,還跟著一個雖然自稱十四歲,身形卻像十歲的嬌小少年,白嫩小手上握著的黑傘,舉得彷佛有些吃力。
他開始覺得無奈了,對方又倔強又彆扭的神情看在他眼中十分麻煩。
他回過頭,表情微妙地看著身後的小少年沉思:“你……我可是會把你殺掉哦。”
小男孩的神情明顯又畏懼地閃爍兩下,不過很快無畏懼地又往前踏一步:“我,我不相信你,我已經十四歲了喔,我不會被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