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殘留的水跡,溼溼嗒嗒的一路沿向炕蓆,小眼睛跟班端著個腳盆,視線順著那些細碎的痕跡往上看,只見沈延生趟在炕面上,正對他露出兩隻雪白的腳丫子。這腳丫子像兩塊精心雕鑿的美玉一般,不僅沿襲了他身上慣有的白,還細膩透亮的在起伏的腳窩裡露出一點淡淡的血色。
瞎眼看了一會兒,眼神有些發直。
這時候沈延生在他面前坐了起來:“小眼睛,去把我的紙牌拿過來。”
瞎眼頓了一下,視線上提,提到沈延生雪白的臉蛋上。沈延生催促似的衝他擺了擺手,然後翻身跪到炕蓆上,開始往邊上推開墊子被褥之類的東西。他剛洗乾淨,寶貝似的把肚兜穿到了身上——這是要走的準備。
接過瞎眼遞過來的紙牌,他盤腿而坐,後背挺的筆直。依次在面前擺開那些花色各異的紙片,他又獨自的沉浸在繁瑣的遊戲規則裡。
瞎眼看他擺兩張收三張,實在弄不出什麼名堂,就獨自收拾了毛巾之類的什物,接著喊人來把大木桶扛了出去。
等人都走乾淨,沈延生忽的從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紙牌中抬起了頭。他很高興,幾乎有些歡騰。伸手往自己胸口肚子上摸了摸,他摸到衣服下肚兜的輪廓。紙牌被他重新打散,總結了前幾天最新的觀察結果,重新在炕蓆上排列開來。他臉蛋紅紅的十分興奮,嘴角也翹著,總像有一抹笑不開又抹不散的輕鬆掛在那裡。
我要走了。他想。
心裡的激動因著腔子裡噗通噗通的心跳而越來越濃烈,他感到自己這趟信心百倍。跳下地,他拿出那隻竹篾編成的小箱子,箱子兩邊都生了搭扣,很結實。像抱小孩兒似的把箱子抱進懷裡,他光著腳,夢遊似的在屋子裡轉了兩圈。
地上很涼,涼得透腳,可這涼意卻刺激得他分外精神抖擻。
我終於是要走了。他又想。
站在地上,他抬頭望了望房梁中間的大紅花,彼時這東西讓人覺得很是忿然,此時卻又有了幾分熱鬧的喜慶。
他手裡有錢又有情報,什麼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全都唾手可得。
這真是妙,簡直妙得無法再有極致。
16第十六章(上)
十六章(上)
趙寶栓進屋的時候,沈延生已經睡下了。這小白臉最近很安靜,也不四處遛兔子,也不扛著槍托到處打人。單單就是洗洗澡,曬曬太陽,要麼就是對著鏡子來回照。
依照瞎眼彙報而來的情況,趙寶栓摸不透這位白臉少爺到底什麼脾氣。讀書人總有這樣那樣的講究,作風習慣,通通的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但是趙寶栓卻從來沒有因此就覺得自己低人家一等。橋歸橋路歸路,沈延生有的智慧他也有,比起對方的白白弱弱,他甚至還有個高大威猛的身軀,外加一身蠻牛似的好氣力。如此,綜合起來說,似乎還是他稍稍的佔出這麼點優勢。
每次和沈延生說話,他兩個眼睛筆直平視,那目光都是平等坦蕩的,不迴避不輕薄,倒是沈延生有幾回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主動自覺地把視線別到一邊去。
站在地上脫了衣服褲子,這位老大照例光著屁股去爬炕。一個膝蓋剛放上去,他像是忽的意識到動靜一般,探頭往沈延生的方向看了看。沈延生背對他,面朝裡躺著。兩人早就分了被子,此時那被子捲餅似的整個裹在身上,小白臉睡得很安穩。
趙寶栓動作輕之又輕,幾乎有些小心翼翼,兩條腿一同跪到炕面上,他用胳膊支著上半身,慢慢的把視線眺進裡面去。他想看看沈延生的臉,白天沒什麼機會看,到了晚上就不能再錯過。
其實這個小白臉長得挺好看的。
趙寶栓雖然不是個挑嘴的人,但也有美醜的區分。雖說他對待女人總是抱著體恤與憐憫的態度,可這不代表他不愛美人,不能接受美好的事物。
沈延生就是樁美好的事物,而且由內向外的讓他感到受用。
屏住口氣把手伸到對方面前,他本意是想摸一摸對方豆腐一樣滑溜細嫩的臉蛋,然而指頭到了跟前直轉彎,他竟是突發奇想的用指肚碰了碰對方長翹濃密的睫毛。睫毛小扇子似的垂在兩片眼皮底下,隨著主人的呼吸輕輕顫動。
趙寶栓很想笑,卻又不能笑出來。彷彿眼前的這個人只是鏡花水月,稍有響動就會驚醒不見。
頓住手勢,大鬍子藉著室內昏黃的光線把人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後動作笨拙的幫他壓了壓被角。
扭身坐回自己的被窩,他手一揚,往枕頭底下塞進把駁殼槍,閉上眼睛躺倒的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