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多的時候,馬路上人很少,天色還是暗的,只有在天邊處泛起一絲病怏怏的魚肚白,旁邊的雲層被染出血色,車內的音樂已經從那首不知名的曲子換成了童聲版《東方紅》,音箱裡飄出“東方出了個毛澤東,他是人民的大救星……”的悠遠旋律,洋蔥在副駕駛座上輕輕地跟著哼唱,輪廓在菸頭燻出的青色煙霧中顯得很空靈。
錢包一邊開車,一邊和唐奈介紹著具體的狀況:“顧陵應該和你說過了,我們的目的地是獅窟,在輪臺和庫車之間的一片乾旱死亡區,這地方平時很難找,只有連續起半月狂風的時候入口才會顯現出來,我們現在出發大概能趕上,如果錯過了,再進去就要等十年,知道不?”
唐奈坐在後座,聽得懵懵懂懂的,聽到錢包問話,只得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是顧陵的老搭檔了,我偷雞,他摸狗,我偷竊,他放哨,我搶銀行,他數鈔票,所以去龜茲國遺址觀光自然也不會少了我。”錢包自以為自己開了個很好笑的玩笑,哈哈笑了起來,唐奈皮笑肉不笑地嘿嘿抽搐著嘴角勉強配合。
“至於這個叫洋蔥的女人,我和她今天是第一次見面。”錢包下巴尖往旁邊示意了一下,“不是很熟,我也不知道顧陵為什麼叫一個衛生巾用量異於常人的婆娘來拖後腿。”
他這句話說得很不友好,洋蔥的臉沉了沉,但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哼了一聲,手一摁前面的按鈕,換了一首比《東方紅》更澎湃的歌——《大刀進行曲》。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嘿!”
洋蔥聽著歌詞,陰冷冷地低著頭笑起來,斜乜過眸子,狠狠剜了錢包一眼。
四個人在火車站外的早點攤子吃了早飯,然後搭上了杭州七點零五分開的火車,顧陵帶了很多違禁品,但是這小哥神通廣大,打關係比地鼠打洞還神不知鬼不覺,竟然給他瞞天過海混了過去,錢包在後面嘖嘖而嘆:“有雷子內部人員籠罩著,就是安全感強。”
火車是軟臥鋪,四人一個包廂,上下兩層。
洋蔥是女的,換衣服什麼的不方便,於是她住上鋪,居高臨下鄙視一切臭男人,錢包本來想睡另一個床的上鋪,洋蔥不樂意了,說半夜一翻身就能看到錢包那張天蓬元帥似的臉,會做噩夢。
錢包沒辦法,只好罵罵咧咧地換到了下鋪,都說女人能頂半邊天,洋蔥可好,一個人把整片天給佔了,留了一塊地給三個男人,這倒黴的三個男人還得把地給平分了。
“怎麼辦,兩張下鋪,咱三個大老爺們,怎麼睡?嗯?”錢包顯然還在生洋蔥的氣,講話惡狠狠的。
“……”唐奈看了一眼姐夫,又看了一眼錢包,嘆了口氣,說,“要不再和她商量一下?”
“喲喲喲,那我可不敢去。”錢包翻了個白眼,“伊麗蔥白女王會生氣的。”
唐奈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這錢包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人,這麼快就給洋蔥起了個挺損的外號。他撓了撓頭,說:“得,那咱們就擠著睡吧,將就一下。”
“擠著睡?”錢包皺了皺眉頭,“你和你姐夫睡?”
唐奈臉驀地一紅,想也不敢想,連忙擺手:“那怎麼可以,我姐夫很容易被吵醒的……呃……這樣吧……要不,我和你湊一張床?”
錢包上上下下把唐奈打量了一遍,猶豫了片刻,又抬起頭來,發現伊麗蔥白女王正坐在上鋪,翹著二郎腿很挑釁地看著他,突然覺得胸中一陣憋氣,幾乎就要被這妞氣得嘔血,他暗罵一聲,倏忽轉過頭來,把行李一扔,說:“好吧,那麼小唐子,今兒就準你就跟朕睡了。”
唐奈怒了:“誰他媽是小唐子?”
錢包拿眼睛橫他:“怎麼著,不樂意啊?那叫你小□?”
洋蔥在上鋪很不厚道地就捶著床板笑開了,唐奈氣得小臉兒通紅,但又不好發洩,只得看向一旁的顧陵,誰想到顧陵竟然任他被欺負,也不管不問的,自個兒管自個兒坐床上,竟然又開始閉目養神。
第十五章
火車咔噠咔噠執行著,速度時緩時快,快的時候房屋樹木橋樑稻草人統統都模糊虛化成一道一道五彩斑斕的線,而緩的時候,乘客則可以靠在視窗,看著外面廣袤無垠的田野地,收穫了的地裡只有一茬一茬枯瘦嶙峋的黃梗子,天空大面積鋪散在麥田上方,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偶爾有兩隻在路邊的草狗聽到火車的汽笛聲,警覺地抬起頭來,黑咕隆咚的眼睛注視著這列從城市駛來的入侵者,耳朵間或一扇。
洋蔥閒不住,吃過午飯之後摸出了兩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