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他到底來找自己做什麼?難道自己賠了兩條腿還不夠嗎?還是那場車禍也對他造成了後遺症?
也許自己該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然後一勞永逸的把事情解決掉。
門內一片沉寂,就在程業以為劉興不打算開門時,鐵門「咿呀」一聲開了。
程業鬆了口氣,慢慢推開鐵門進屋。劉興就坐在輪椅上,短短的三分頭,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付金絲框的眼鏡,顯得斯文穩重。
雖然劉興極力維持鎮定,但那緊抓著椅把的手、微顫的睫毛和眼底閃過的慌亂,雖然有眼鏡當掩護,但是仍然漏了他的緊張。
奇異的感覺湧上心口,他有些懷疑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昔日愛人於昌的化身,看起來那麼極端脆弱,似乎一碰就碎的男人,他當真是當年那個叱吒商場和他同場較勁的劉興嗎?
「你!」程業剛開口,就被劉興打斷話尾。
「你到底有什麼事?」劉興突兀地開口,聲音因為緊張略顯尖銳。
「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嗎?」程業手指客廳的沙發說。
「我是坐著的。」劉興不肯後退,略帶惡意的話衝口而出。
「抱歉,我不是有意,」程業尷尬的站在原地說。
他的道歉讓劉興心中生起一絲羞愧,但一下子便被強烈的防衛情緒淹沒了。阿興坐在輪椅上背脊挺得直直的說∶
「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你!」程業本想問阿興為何沒找他賠償,但到了嘴的話語,不知為何竟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你是不是很恨我?」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一呆,問話的人比被問的人還要驚訝。
程業不懂他怎會問這麼白痴的問題。這種事還要問嗎?他把阿興撞成殘廢了,把人家美好的人生給毀了,白痴都知道他恨他。
程業閉了下眼,暗自了一聲。老天,他到底在說什麼?詭異的是,他竟然還希望能從阿興的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
劉興雙眼越睜越大,他開口重複程業的問題回說∶「我是不是恨你?我是不是很恨你?」
阿興越念越大聲,表情扭曲的說∶「這就是你要談的事情,你怎敢?怎敢跑來我家問我這種問題?!你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我雙腿殘廢了還不夠嗎?你這樣做很好玩嗎?」
阿興氣得全身發抖,深深吸口氣想穩定情緒,卻沒多大效用,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恨不恨你?我當然恨你!滾出去!聽到沒有?你給我滾出去!」
「劉先生」程業發現阿興誤會大了,忙著解釋。
劉興根本聽不下去,見他不動,乾脆抓起身旁的東西就丟。
「出去!你這個人渣、王八蛋!**祖宗八代!你給我滾出去!」
「劉先生,我無意,」程業低頭閃過一雙拖鞋,突然阿興竟抓起一蘋花瓶要丟他,程業立刻住了嘴,忙不迭地退出門外。
「我不想再看到你!別再讓我看到你!」阿興費力的推著輪子向前,叫出兩句話後,立刻將大門當著他的面用力甩上。
程業站在門口低頭看著狼狽的自己,他閃過了花瓶,卻沒閃過花瓶中潑灑而出的水和花。苦笑的伸手將落在他頭上、身上的花草拿下,他看看緊閉的大門,決定今日不宜再繼續下去。
無奈的轉身走回車上,程業不禁奇怪自己剛才到底哪根筋不對勁?竟會認為這個像阿昌的男人很脆弱?還問他恨不恨自己?
怪了,程業是腦袋秀逗了不成?是不是他這幾年思念著愛人於昌而用腦過度、體力透支所造成的後遺症?或許回去睡一覺會好一點,或許吧!
〈七〉
坐在黑色賓士轎車裡面,程業並沒有馬上離去,開啟所有的車窗,他再次轉頭望了望那道深鎖的鐵門。落日逐漸西沉,明月悄然升起,他到底枯坐在車上多少時光,直到五臟廟漉漉作響,他才啟動著油門黯然離去。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陣陣思緒油然而生···
那年夏天有著炙熱的豔陽,站在街上一抬頭,總是能看見陽光在一棟棟高樓大廈間的玻璃帷幕上反射,好像一瞬間又多了十幾個太陽,以至於人們身處水泥叢林中卻未覺得陰涼。
就在那樣一個高溫炎熱的夏天,程業、劉興被並列為藍科企業業務部中的兩大悍將,兩人入公司三年,皆從小小業務員做起,卻在三年內同時靠著亮眼的成績分別爬升至經理級的位置。
北區業務部的程業頭腦靈光,反應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