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活著,還會回到身邊。
濃重的煙霧燻得柳玉東一陣眼脹鼻酸,淚水不經意間已溢位了眼窩。柳玉東雖然不相信因果之說,卻真實的感覺到了報應將至。玉秀若生下了孩子,算時間和石磊差不多大,假如真是他的兒子,他來是認父還是為其他?能認他嗎?當這一切大白於天下,該如何面對妻子面對女兒?面對自己有生無養的孩子?能取得他們的原諒嗎?
柳玉東想了很多,他最怕自己會跑到南陽去。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想放下時心會更痛。不知這些年他母子是怎樣走過來的?
柳玉東真想馬上到南陽弄清楚事情真相,但他同時又盼著這件事能晚些再晚一些時日到來,能給他點時間,讓他可以從容面對。
(3)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作用在每個人身上卻有不盡相同的感受。這不是時間的作用,而是人的心理作用。在同一個時間段裡,每個人都被自身所處環境或者事件影響並感染著,這些直接左右著人的心理狀態。從主觀上講,個體心理狀態決定了個體對時間速度的感受。
柳玉東因矛盾心態而坐立不安,不自覺的發呆,時間對他而言頗有點度日如年的滋味。與此同時,躺在病房裡的石磊則顯得有些心情煩亂。
張雲璐雖然什麼也沒說,石磊也能感覺到有一片微波盪漾的湖水正在等著自己跳下去。
這是片怎樣的湖水啊!她溫潤如玉,清澈而不見底,有一種很寬廣的包容胸懷令人感到愜意舒心。
面對這片很有深度的湖水,石磊在心醉之際有些自慚形穢。假如沒有以往的黑社會身份,沒有複雜的身世,石磊或許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並歡暢的遊弋其中。事實上,假如是不存在的,而且也沒有人能夠改變經歷過的一切。
石磊想起這些,很想詛咒老天爺,詛咒作弄人的命運。生父將他帶到這個世上,又狠心將他拋棄,生母生下他就不管不顧的離去,還有那記憶裡的童年、長大後的心酸,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而這一切只有他自己承擔。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千里迢迢來此尋父,從不可能中尋找答案,但他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放棄媒體放棄戰友獨自尋親——因為隱私,因為羞恥,因為深深的自卑。
石磊將頭蒙在被子下想心事。紀東住院這幾天,紀偉峰和李玉珍出出進進,石磊坐在另一邊床上看著他們一家說笑,非常羨慕紀東有父親愛母親疼。石磊想起自己只在照片裡見過母親,二十幾年連喊聲媽的滋味都沒體驗過,心裡就特別難過孤獨。小時候,石磊就常常會夢見照片上的母親,隨著年紀漸長,孤獨愈深,渴望就越強。
病房內異常安靜。在同一個空間下,紀東躺在病床上,望著頭頂白花花的一片天,思考著衣服長毛黴變腐朽的過程,偶爾的快樂著困惑著煩惱著。
英雄很快被人們遺忘,只有個別有心人會偶爾路過到病房看看。李潔是其中之一,另一個是韓海。
李潔開朗大方,彷彿山間流淌的溪水,一路潺潺一路歡歌,單純如同未琢璞玉,更是個人來熟。
李潔和張雲璐經過病房裡的幾次接觸成了朋友,兩人目標不同目的相同,閒暇時便會約在一起,逛一些女人怎麼也逛不夠的地方,聊一些女人怎麼也聊不完的話題。
紀東很喜歡逗得李潔咯咯歡笑。看著她笑,紀東心裡暖暖和和的,笑得也暖洋洋的。
韓海後來只去過一次,那時紀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正是百無聊賴之際,韓海一進門就得到紀東一聲歡呼外加一個擁抱。
當紀東與韓海相擁又分開,紀東無意中發現韓海眼中燃燒著奇異的火焰。定睛看時,韓海又是標準的玩世不恭的壞笑。
紀東想起那次酒後之事,就深感後悔。事後,紀東簡單的把它歸結為年輕人酒後衝動,但韓海此後的行為舉止讓紀東明顯覺得兩人之間多了點不該有的東西。雖然韓海什麼也沒說,也沒有什麼過分舉動,紀東仍然感受到兩人之間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紀東並不想要這種改變,曾經試圖躲開韓海,但紀東很快發現二十幾年的感情說丟就丟也非易事,雖說並非自己主動,但不能說自己就沒有一點過錯。
紀東在入伍前並未往深裡思考過這個問題,入伍後,在軍營裡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同性感情,心中模模糊糊意識到韓海對自己的感情和行為已經超越了一定界限。
紀東不想失去這個哥哥,但讓他玩同性相吸,他一百個反對,若讓他直截了當告訴韓海,他同樣怕傷害了韓海。紀東糾結徘徊在兄弟與兄弟之上,併為此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