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敲客房門,又敲了敲,遲疑道:“遊明川,起床。”
林致下著餃子暗暗咧了咧嘴,老丈人還真是難搞啊……
昨晚遊明川和林致東拉西扯了半天,說不過那個二皮臉,乾脆不理他了,自己躺到床上生悶氣,心裡暗暗叨唸著,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我媽是因為生我去世的嗎?你因為我爸多討厭我嗎?我能怎麼辦?你以為是我不會討好人,我爸才不待見我的嗎?你以為我不想我爸關心照看我嗎?你知道什麼?!
他本來就又是搭飛機,又是熬夜的,已經很累了,但是就是睡不著,頭痛欲裂,撐了半天還是爬起來從行李包裡摸出兩片佐匹克隆吞下去,被藥物帶入了睡眠。夢境亂七八糟的襲來,當年那麼艱難痛苦,公司崩潰,債臺高築,悔恨自抑,悲觀厭世,甚至自殺了兩次,直到珍珍找到他家裡,告訴他他還有個強大的父親,他還有家可回。不過有什麼用?我父親從小就對我不聞不問,家?我沒有家,我死了說不定我父親還能舒口氣呢……
父親在孩子的潛意識裡,扮演的是上帝的角色。你能想象被上帝拋棄的感覺嗎?本來就該是崩壞的,現在我只是讓這個事實更徹底而已,珍珍。
當年至深的絕望灰敗,在這些紛至沓來的夢境裡一點點重現,遊明川不自覺的緊緊攥著枕頭,突然一個大手搭到他肩上,他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父親站在他床前,眼裡有一絲疑惑。
“爸!”遊明川有些驚了,猛地坐起來,惶恐的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
遊青山沉默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孩子長得像他媽媽,小時候就漂亮的跟個女孩兒一般,這樣的容貌不論在哪裡都是奪人眼目的,加上又聰睿能幹,年紀輕輕就建立了不小的上市公司,他這樣的條件,放到哪裡都是成功的典範,都該是被人豔羨受人尊敬的,怎麼,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怎麼會滿面憔悴滿眼沉重?你在怕什麼?
遊明川滿眼血絲,整個人憔悴不堪,一身沉鬱,彷彿還沒有從夢境裡走出來,如此面對父親,他驚慌失措,一陣焦慮,都不知道手該放哪裡。
遊青山自然也看出來兒子狀態不太對,明明昨天還不是這樣的,還是說昨天他不過是硬撐出來的?我那麼可怕嗎?你那麼怕我?他沉聲說了句:“起床吧,你的朋友做了早飯。”轉身走出臥室。
林致!林致在呢。遊明川一想到這個,猛地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舒了口氣。不過還是趕緊吞了兩片帕羅西汀,把那些不好的感覺壓住。
可笑麼?有時候真的懷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活著這麼辛苦,但是還在掙扎著往下走。為什麼要活下去?僅僅是因為,如果死去的話會有人傷心嗎?誰會傷心呢?林致會不會?我們那麼不同,他懂什麼呢?誰離了誰過不下去?為什麼我就是沒有辦法自己一個人不管不顧的任意恣肆的生活呢?為什麼我就是渴望有人在意有人支撐?明明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生活了,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孤獨這麼累這麼不值得?
不能再想了。
五年前那個醫生說的他思慮過重,執念太深,得改。
哪裡那麼容易,如果能活的沒心沒肺一點,你以為我不想麼?
作者有話要說:
實話說,寫遊明川和他爹的時候,我想到了我父親,寫著就哭了。我和他關係很僵,也曾自暴自棄過,覺得他孃的老子不活了,死給你看,丫後悔去吧!但是真這樣做了我媽得哭死。還真……沒什麼好辦法,開心的時候儘量開心,不開心的時候……忍忍就沒事了……無解。哭的話覺得自己軟弱,不哭的話又太難受……不說了不說了……換個爹什麼的,只能下輩子了。
第72章 絕對不能走
在新加坡呆了兩天,遊明川就要帶林致走了。不去馬來西亞,轉道去瑞士,看看林致父母埋骨的那座雪山。
在機場,遊青山被林致暗地裡千叮嚀萬囑咐的求著來送遊明川上飛機了,遊明川看著他爹開車送他們到了機場下車幫他拿行李,那一對兒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
什麼意思?最後的親切?是叫我以後再也不要來煩他了嗎?
林致用力握了握他冰冰的手掌,回頭一張諂媚的笑臉:“哎呦爸我幫您拿東西,那什麼,您再跟明川說兩句話?”
遊青山被他頂的一愣,腦中白了一秒,說話?說什麼?
遊明川聽見林致說的話,沒回頭,這傢伙叫我名字越來越順溜了……
林致拉著行李箱先走了,剩下游氏父子兩人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