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誠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幾乎要躍出胸膛來,他努力按捺一下,繼續問,“是叫鄭小寧?”
這下不僅許炮炮,連面試官們都有些詫異了,有幾個跟許明誠關係不錯的,竟側頭來望他。許明誠卻顧不得,只注視許炮炮等他答話。
許炮炮靜一下,點頭說,“是,許董認識我爸?”
許明誠說不出話來,只慢慢點一下頭,壓抑很久,才說,“很多年不見了,你父親還好?在做什麼?”
許炮炮僵住,“這個是面試問題?”
許明誠笑,“當然不是,我只是一時激動,想打聽一下故人的下落而已。”
許炮炮有意迴避他的第二個問題,“爸爸很好。”
許明誠卻不放過,“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兒工作?還在做播音嗎?”
許炮炮看起來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答了,“在Z臺,不播音了,做幕後。”
許明誠如釋重負的笑,點頭說,“謝謝你。”又轉頭問其他面試官,“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面試官們面面相覷,都搖頭說沒有。
許明誠站起來向許炮炮走過去,伸手出來,“謝謝你來面試。”
許炮炮警惕的看他一眼,飛快的握了一下就往外走。
許明誠搶上去一步給他開門,和氣的說,“炮炮有時間到我辦公室坐坐嗎?”
許炮炮搖頭,“我要等同學,謝謝許董。”
許明誠含笑,混不覺身後一片驚詫的目光,“不然一會兒你朋友也面試完了你再上來?我的辦公室在頂層,來的話直接跟秘書說你的名字就好。”
許炮炮胡亂搖頭,“對不起許董,今天實在沒有時間。”便揮手示意告別,然後飛快的擠進人群往別處去了。
許明誠苦笑一下,注視許炮炮走遠才又上了電梯;電梯的玻璃牆外一片晴空,數十層樓下人與車都小如蟲蟻,來來回回間不知今夕何夕,今日何年。
這個城市日新月異,十數年已足夠滄海換桑田。只是一眨眼間,嬰兒已經成了少年,少年步入中年。
這一天許明誠自然什麼都沒有再做,只打了幾個電話問到了Z臺裡鄭小寧的下落。
原來鄭小寧之前一直不在本市,直到許炮炮大學那年才回來的,回來以後直接就到了Z臺做幕後,用的是“炎夏”的名字。
許明誠心想,這炎夏不知指的是我們認識那年的炎夏,還是分離的那年。
到了半下午許明誠終於坐不住,開了車到Z臺門口守著。
傍晚時分,人一撥兒一撥兒的往外走;好幾趟人流以後,鄭小寧才從慢慢從裡面走出來。
他似乎有些什麼感應,一出樓門就抬頭四下看了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許明誠。
彷彿是一場舊電影,街邊的路燈忽然的亮了,把許明誠籠在橙黃的燈光裡。
許明誠靠在車上,三十六歲的他已然是可以倚靠的成年人。當年青澀的少年氣在他身上已經蕩然無存,他身材比從前拔得更高,肩膀很寬,簡單的白襯衣黑西褲只把他襯得更加修長而隱含力量。
鄭小寧模糊的笑了一下,向他走過去,停在車邊道,“你找到我了。”
暮色裡鄭小寧的聲音依然如流水一樣柔和清晰,褪了少年時代的清冽,如今他的嗓音更加沉著,只是,這句短短的話竟是微微沙啞的。
許明誠把環抱在胸前的手放下來,抬手在鄭小寧頭髮上碰了碰,少頃忽然長長嘆了口氣,“是啊,我找到你了。”
鄭小寧笑,“真的好久。”
許明誠一時哽咽,竟說不出別的話來,只開了車門示意鄭小寧進去。
車開出去好遠,許明誠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說,“我今天見到炮炮了,小傢伙成大人了,”他嘆一口氣,“真不敢相信,已經是咱們那時候的年紀了。”
鄭小寧也跟著嘆口氣,說道,“是啊,一眨眼的功夫。”
許明誠扭頭看他一看,伸手在鄭小寧手上拍了拍,就勢放在那裡,慢慢道,“這些年每個新年我都想,也許今年就要找到你們了,然後到年底,就鼓勵自己說,沒關係,明年一定能找到。”
鄭小寧低頭看了看許明誠的手,與從前每一次一樣,每一次許明誠碰到他,那一片面板必是滾燙的;然而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沉默少年。
他想一下,問道,“為什麼?”
許明誠好像完全理解他問的什麼,輕笑一聲反問,“為什麼一直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