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永攥緊褲袋裡的盒子。
施以永今天當的是下午班。
大副本來請了假,回江城閒了一週多終於是呆不住了,死活要上船。工友們也湊熱鬧說大副寶刀不老,上船練練對身體也好。施以永想想,確實如此,便同意了跟大副搭班。
大副上了駕駛臺,像是見著懷念許久的老朋友一樣,左摸摸右瞅瞅,愛不釋手。施以永坐在船舵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聊著天。
管理員吹了起航哨,大副往船艙裡瞥了一眼,一個乘客都沒有。他朝趙叔揮手示意沒人,要等下一個起航哨,又轉過頭來對施以永說:“這過河的人可真少了好多。”
“嗯,大橋通車了。”施以永有些心不在焉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跨江大橋。
大副半晌沒做聲。
施以永抬頭看,發現大副正盯著他,眼神是難得一見的凌厲。
“小施,你爹去得早,我把你當自己兒子養著的。你說是不是?”
施以永為大副提起船長而抿了抿嘴,他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是。”
“那你說,你跟小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大副拍了拍自己的頭,“昨晚我一直琢磨,你不是隨便的人,小李也不是,這事兒你就給我一句話,你說我就信!”
施以永沉默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近兩步,撲通一聲跪在了大副面前。
“你!”大副被施以永這一跪嚇著了,聲音都抖起來,卻不去扶他。
他知道,施以永跪的不是他,是船長。
施以永垂著頭跪在甲板上,江風吹得他衣衫獵獵,頗有些英勇就義的意思。
大副看他這幅模樣,倒是一時無語了。這小子生來就犟,小時候犯了錯也是這樣直挺挺一跪,任他老子打罵,就是死活不鬆口。
這一回,更不可能鬆口了吧。
想起船長,大副焦躁起來,開口就罵:“給我起來!跪個毛啊跪!跪了你爹能活過來?活過來也給你氣死了!”
施以永不理會,仍舊跪著,巋然如山。
大副罵過了,看他這死樣子,也打不得,只能緩和了語氣:“起來!說說,你跟小李到底怎麼回事?”
施以永依言站起來,拳頭攥得死死的,身上肌肉虯張,顯然也是在緊張:“我跟他,在一起了。”
“就這樣?”大副追問。
施以永不知怎麼回答。
他與李斯諺,開始得不清不楚,進展得不清不楚,只有感情是清楚的。
他們在一起。
施以永真的只能想到這一個表述。
大副嘆口氣,換個方式問:“你們,就定了?改不了了?”
他心知這話問得沒什麼意義。施以永都捅到他面前來了,還能有什麼退讓的餘地?
果然,施以永把他這邊的話說死了:“我是改不了了。”
“你改不了,他呢?”大副皺著眉看他。
施以永不答話。
大副以為施以永是預設了,頗為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你們這群年輕人……我以為你是個讓人省心的,結果你比小趙還……我是對不起船長了,把你教成這幅德行,啊?你讓施家就這麼……”他原來想說“絕後”,一琢磨,萬一施以永真改不過來了,便是一輩子背了這麼個包袱,話說到一半便打住了。
施以永卻已經明白過來大副的意思。他抬起頭,直視大副:“對不起我爹的是我。”
言下之意,是不能改了。
大副正發著愁,第二次起航哨便響了。他像得了救星似的,也不管是否有乘客,揮手趕開了施以永,專心操舵。
這些小年輕的事兒,他們自個兒玩去吧。
三十四
李斯諺在賓館放下行李便直奔渡口。
前一天施以永沒有給他打電話,這讓他有些不安,半夜裡終於忍不住去了個電話,施以永雖然接了,話卻簡短得很。
李斯諺覺得他說話時鼻音很重,像是病了,不禁擔心起來。然而火車票都訂好了,他也只能等著。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想,如果施以永還跟他在一處就好了。
到了渡口,正是晚飯的時候,李斯諺一眼瞧見有人坐在碼頭角落位置扇爐子。他知道那應該是大副在煎醫院給開的培本固原的中藥,便湊上去叫他:“大副!”
他原是想給大副一個驚喜,誰料大副一回頭,卻是見了鬼似的神情:“小李?”
“哎,”李斯諺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