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會當內應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投向尹奚那邊,但我知道,他心裡應該清楚,他是在飲鴆止渴。
我看過他檔案,他戶籍落在一個小縣城上,家境似乎不太好,我曾經動過念頭,想查清他為什麼和尹奚在一起,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我雖然對下屬脾氣不錯,但有個原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就算我查到他背後原因,替他解決了,放他一馬,他感恩戴德,從此死心塌地為我做事,那又怎樣呢?我怎麼知道下次他會不會再遇到困難,會不會再次背叛我?在娛樂圈混,有的是今天還在雲端上,明天就摔進泥裡的變故,幾起幾落都是常事,我不要一個隨時會背叛我的人站在我身邊。
所以才會叫那個上次採訪過塗遙的華視記者來公司見我。
我雖然不算好人,也不會裝作不懂阿封和尹奚勾搭的事,繼續把阿封吊在這裡,給他假訊息,讓他和尹奚鬧翻,再炒了他。這不是我的套路,這是凌藍秋的套路。凌藍秋那女人,對人好,心肺都能掏出來給你。你要散,好說,告訴她就行,再在乎的人,她手一揮就放你自由。作為一個女人,她的心其實寬得讓很多男子都汗顏。她被人說過不漂亮,沒女人味,也被大男子主義懷疑過她工作能力,這些她都能保持風度。但是她平生最恨腳踏兩隻船,像阿封這種事,落到她手裡,她一定整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殺雞儆猴,威風遍及圈內外,所以她這輩子鮮少被人揹叛。
偏偏景天翔自己找死。
阿封是聰明人,看了這個記者的年紀,行事風格,就知道要開始給自己謀求出路,以後捲鋪蓋走人的時候,也不至於太慌張。
對阿封這種小人物,我向來不會下手整他們,因為沒必要。要是不費力,就順手幫上一把。
大概是因為我自己也是一步步爬上來的,當年沒有人順手幫過我,所以我能幫上別人的時候,就順手幫一幫。我知道,如果你站得足夠高,只要你伸伸手,就能救別人於水火之中。
…
華視的記者叫江淮,瘦高,戴眼鏡,書呆子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上個月在記者會上發問的心機。眼鏡片後面的眼睛很安分,不亂看。
“肖先生,你好。”他極有禮貌地打了招呼,站到一邊。
“坐吧。”我指了指沙發,繼續和一旁的網路記者周昀說話:“這些照片,你們有存檔沒有?”
周昀就是上次塗遙臉受傷開記者會的時候提問的百樂網的記者。
上次合作之後,我對百樂網很是欣賞,網路上的娛樂新聞觀眾多,擴散起來簡直和病毒一樣快,關鍵是還可以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用負責任。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
“主編那裡有存檔,我們接觸不到的。”小青年還是有點摸不到重點:“照片不會外洩的。”
我真心不想重塑他世界觀。
“算了,”我放棄多餘修辭,直接告訴他:“我要你們做好網頁被關,照片被刪,以及被告上法庭的準備。我只保證你們打官司不輸,至於這場輿論最後是輸是贏,看你們自己本事。”
周昀沉默了。
然後他問:“既然可能會輸,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我詫異地抬起頭看了一眼他。
小記者很有膽量:“上次你叫我用負面標題發塗遙的記者招待會,現在我懂了。主編說我過來能學到東西,這個我不懂,我要問你。”
我手裡拿著筆,還在記事情,瞟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新聞稿你來擬?”
他噎了一下:“沒有,主編自己擬。”
“那我為什麼要教你?”我頭也不抬:“你腦子不夠聰明,我時間又緊,為什麼要幫別人帶小孩!”
小青年被我說得沉默了。
我幾筆簽完一張檔案,扔給他。
“把這個傳真給你們主編,讓他收到馬上發新聞,等SV臺電話,他們要收這個當午間娛樂新聞頭條,還有,這套照片,SV臺和元華各一份,南浙也給一份,但是不用給清晰版。”
周昀拿了照片,蔫蔫地準備走了。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就算職位低,也以為全世界都是圍著自己打轉的。其實只要他稍微翻翻,就會發現裡面夾了一段我給他的解釋。
我說那句話,不是嚇唬百樂網的。
這件事其實是不會失敗的,潑髒水這種事,沾著一點就是髒,差別只在是人生汙點還是從此一輩子泡在髒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