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事,莫過夏飲冰盞、冬搖古扇。”
王爺嘆道:“人生真難測,你看寧榮兩府,百年簪纓之族,皆因不知輕重深淺,冒犯聖上,毀於一旦。那賈赦到了那苦寒之地,不到百日,老婆先死,自己也一命嗚呼,雖是罪有應得,亦令人不勝唏噓。我們既仍在闕下為聖上效力,就該更加勤謹,攜手合力。”遂命那琪官歌一曲《丟開》:索性丟開,再不將他記上懷,怕有神明在,嗔我心腸歹。呆,那裡有神來,丟開何害……
雨村知那小曲還有最後兩句是“只看他們拋我如塵芥,畢竟神明欠明白”,王爺卻揮手令琪官止住,雨村就離位俯身給王爺敬酒,道:“學生不肖,有負王爺栽培,今後定然該丟開時一定丟開,王爺放心!”
王爺笑著跟他乾杯,二人心照不宣。雨村就知王爺是要將古扇一事收束。如今趙姨娘、賈赦夫婦皆已斃命,知那古扇非甄府罪產的只剩雨村一人,經單聘仁等輪流鑑定,皆指稱他現擁有的扇子系真品,故王爺認定石呆子手裡的是贗品,這晚將雨村請來,令他從此將此事丟開,永緘其口,雨村倒也樂得。
那時亭外紛紛揚揚飛起雪花,火柱白雪,羊羔美酒,王爺心情大暢,因又令琪官隨便再唱一曲,就來一起喝酒。那琪官就自揀一曲《驟雨打新荷》:人生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尊淺斟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最後兩句,三疊方罷,竟滴下眼淚。王爺只誇妙音,那雨村卻心中狐疑,總覺那琪官別有用心,面上卻不露出。
除夕至元宵,京城裡白日鼓樂喧闐,入夜火樹銀花,真乃昌明太平朝世。節期親友走動,那李嬸孃帶著李紋、李綺去李紈、賈蘭新宅,李紈與他們三個圍爐閒話,李紈因道:“紋、綺二妹,也該說婆家了。”
李嬸孃便道:“你們府裡出事,著實把我們母女唬一大跳。管制時候,我也曾去要求探望,道我亦還不算嫡親,跟那史大姑娘一樣,竟攔在門外。那時就只盼能回黃轉綠,有幾天也似有了轉機,誰曾想最後鬧了個查抄,不久聽說你與蘭兒另算,不免對闕感恩,又朝天拜佛,只是那時我鬧心口疼,就令紋、綺去看望你們,他們竟都怯陣,誰都不動。”
李綺便道:“那年住進大觀園,和姊妹們一起吟詩玩耍,自是開心,誰知府裡事發,就有對我們姊妹背地後風言風語的。”
李紋亦道:“可不是惹來口舌之災。有說那寶玉寫了反詩關進牢房,你們那時不也在園子裡唱和過嗎?那時也真不謹慎,怎的就讓那些詩傳抄了出去,就有來問我,你那吟紅梅詩裡,‘凍臉有痕皆是雪,酸心無恨亦成灰’,豈不是對朝廷不滿?如今昌明隆盛,理應歌功頌德,眷眷無窮,怎的發此衰音?”
李嬸孃因對李紈嘆道:“你聽聽,人心有多險惡?要說婆家,怕須讓那府裡的事情再涼一涼,眾人皆淡忘了才是。我們畢竟不是賈家的親戚,是李家的,如今你一枝獨好,蘭兒更如一盆茂蘭,等蘭兒再奪魁,封了官,你成了誥命夫人,那時人人皆知他們是你堂妹,自然會有好人家拿著公子庚帖來求,倒不愁尋不到好的婆家,且等等就是了。可憐那些賈家的本支親戚,原怕株連,後知聖上寬宏大量,只懲治兩府之人,其餘概不追究,皆感激涕零,只是那些人家的女孩兒就更難嫁了,我聽媒婆說,那賈扁的妹子喜鸞,賈瓊的妹子四姐兒,就因為那年跟母親去榮府給老太太拜壽,老太太看見他們喜歡,留在府裡住了幾天,榮府事敗後,就有人戳他們的脊樑骨,道怎麼就單那麼待見你們呀?別是幫著藏匿了甄家罪產吧?我聽官媒婆說,那喜鸞到該出閣的時候了,就有那男家說,他八字再好,終是沾過罪家汙水的,不願要,弄的那喜鸞如今就只在家裡窩著,時不時哭一場,那四姐兒也弄的不願見人。”
賈蘭正好走過來,聽見就接著道:“也有那本家遠支幸災樂禍的。我聽菌兒告訴我,那賈璜就道,聖上聖明,那寧榮二府自己不要好,賴誰?那寧府賈珍當族長,他行事公道麼?那三房裡的老四賈芹,什麼葫蘆秧子,無才無德又無貌,竟派他去管家廟,把個鐵檻寺弄成了錦香院!還有那王熙鳳,派賈菖、賈菱管藥房,派賈芸在大觀園裡種樹栽花,全是藏掖大的差事,到他賈璜那裡,就只派些三兩天的零碎差事,累個臭死,饒擰不出丁點油水!這些天,那賈璜媳婦,族裡都管他叫璜大奶奶,總往他那寡嫂那兒跑,那金寡婦的兒子金榮,在我們賈氏私塾裡附讀過,跟寶玉、秦鍾結下了死仇,我親眼見的,那年學堂裡不過為幾句鬥嘴的事兒鬧了起來,寶玉仗著府里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