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含糊應對:“都是按太太和二奶奶吩咐。自有道理的。風涼,二爺走走就回吧。”寶玉只望著迎春紫菱洲舊居發愣。周瑞家帶著眾婆子一徑去了。
那時王夫人叮囑周瑞家的等,迎春死訊,要嚴瞞兩個人,一個是老太太,一個是寶玉。賈政聞訊後掉了幾滴熱淚。雖是侄女,從小到膝下過活,與親女無異。按賈政想法,對孫家還須追究。賈赦卻道:“誰有還魂妙法?這是命數,無奈!”孫紹祖附名的彈劾他的奏本還沒上報,賈赦背後有刀還懵然不覺。邢夫人更由著孫家將迎春後事草草打發。王夫人心煩意亂,薛姨媽自那晚來與賈母請安後再未露面,也只有親姊妹間方可訴苦道惱,雖未必於事有補,總比心頭白堵著東西為好。因指派周瑞家的去薛姨媽處一趟,將其邀來一敘。
周瑞家的到得薛姨媽那邊,剛進院門,就聽到那邊傳來夏金桂尖厲的哭鬧聲。小丫頭引進這邊屋,薛姨媽和薛寶釵在那裡對坐嘆息。周瑞家的請安畢,說明來意。薛姨媽嘆道:“何嘗不想過去,只是你也聽見了,我這邊的日子跟滾釘板無異,鬧得我渾身血印子,眼淚只好往肚子裡流。”寶釵道:“雖是實情,媽媽把話說過了,雞聲鵝鬥,只當他市井常情,自己保重要緊。”周瑞家的陪笑:“說的是。姨娘只管寬心,有釘板讓那不知禮的滾去。”說起迎春夭亡,薛姨媽和寶釵均禁不住落淚。薛姨媽道:“怎麼的咱們這幾家就開始死年輕的了?實告訴你吧,我們這邊的秋菱也快要不行了!”周瑞家的問:“秋菱是誰?”薛姨媽告訴他:“就是香菱。自打我這媳婦進了門,他就把香菱改叫秋菱,任誰還叫香菱,他聽見了必大吵大鬧,說他明媒正娶的,竟連給侍妾取個順嘴的名兒也不能,想必是這個人家按先來後到排秩序,他爹他媽真是瞎了眼,把他推到這個火坑裡,他只好乾瞪眼看著把香菱扶了正,把他轟到廚房裡去淘米燒火。”周瑞家的搖頭:“這是怎麼說的?忒胡唚了!”
說著薛寶琴從那邊過來,滿臉憂鬱。薛姨媽道:“周姐姐不是外人。你有苦惱只管講。”寶琴就說:“我哥哥還想來見伯媽。哥哥說,還是帶著我住到別處吧。堂嫂整日這麼吵鬧,原由裡,也是嗔著我們兄妹不順他心。我不用說他嫌多餘。哥哥呢,他見縫插針,見隙潑水,你們也是知道的,常有撩撥、挑逗。不說我哥哥難堪其擾,有一天倘若堂哥起了疑心,往下可怎麼相處?”薛姨媽道:“這裡畢竟還是我當家。你們父母雙亡,住到這裡名正言順。本想梅翰林家把你娶過去,蝌兒就買所房子迎娶那邢岫煙的。你們兄妹萬萬不能走,且耐一耐。那邊偏院吵鬧聲大,就搬到我這邊後頭去住。寶釵他姨娘特讓周姐姐來,請咱們過去敘敘,老太太那裡也多日沒去請安了,你且讓小螺給你拾掇拾掇,晚飯後一起過去是正經。”
告辭前,周瑞家的求讓看望香菱。寶釵帶他過去,一路低聲對他說:“你是知道的,我們家現開著藥鋪,好醫生更不難請,只是他這病竟藥不能除、醫不能治,只怕是捱不過霜降了。原只望能吃進東西,這幾天連粥也喝不動。你好歹勸他說出一兩樣想吃的東西吧。”到門前,小丫頭臻兒掀起簾子,寶釵只讓周瑞家的進。
周瑞家的走近床前,吃了一驚。吃驚的不只是血幹癆的病容,更是讓他猛地想起一個人來。周瑞家的頭一次見到香菱,是那年薛姨媽一家初到榮國府,住在梨香院的時候,薛姨媽讓他把一匣子宮花分送給眾小姐和王熙鳳,那時候香菱才留頭,他細加端詳忍不住說:“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像咱們東府裡蓉大奶奶的品格。”東府蓉大奶奶秦可卿死去三年多了,現在的蓉大奶奶是許氏,周瑞家的本已把秦可卿忘在爪哇國了,不曾想這回來探視香菱,依舊覺得“竟有些像咱們東府裡蓉大奶奶的品格”。秦可卿病死前,周瑞家的也曾隨王夫人去探視,眼前的香菱連那乾瘦的模樣,竟也跟當年那病篤的秦可卿一般。雖是人之將死脫了形,卻依舊透露出一股子高貴。香菱睜開眼,認出周瑞家的,掙扎著坐起來,臻兒忙把大靠枕擱到他身後。周瑞家的就說:“那邊太太讓我順便看看你。就是老太太,二奶奶,寶二爺林姑娘他們,也都惦著你。不是什麼大症候,你安心補養就好。想吃什麼?我們府裡廚房究竟豐富些,說出來我告訴他們,給你送過來。”香菱說:“都替我道謝吧。我這麼個人兒,自知分量,不過是人間小小過客。難為這麼多人還把我當回事兒,只是我如今要回故鄉了,怕報答不了了。”周瑞家的想起當年問他父母家鄉,一概不知,心中詫異,這回鄉之念,能坐實哪裡呢?
香菱讓臻兒遞書給他。臻兒遞過去,跟周瑞家的說:“這些日子,他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