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聲音,四周開始慢慢閃爍起零星的熒光,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遍佈在祁穆周圍,似群星拱月般包圍著他。
張老頭把瓷瓶放在地上,那些熒光一點點浮起來,聚在一起緩緩向瓶口移動。源源不斷的熒光形成一條明亮的銀河,通通灌入地上的瓶子。
祁穆呆呆地看著它們,口中還在不停地念著名字,雨水衝進嘴裡,嗆了一下,但他不敢停,腦子裡像卡帶一樣不斷回放封百歲消失前的那一笑,還有當時的眼神……他想說什麼?
雨越下越大,嘩嘩的雨聲聽起來有些嚇人,密集的雨水重重地砸下來,像要把人間沖刷乾淨。在場的不論是人或是鬼,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光點沉靜地流動著,絲毫不被雨勢所影響。他們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這個畫面很美,卻也足夠悲傷。
直到最後一點熒光沒入瓶口,張老頭拿出一個軟木塞封住,又在塞子上貼了一道符,然後把它遞給祁穆。
祁穆沒有伸手去接,兀自跪在那裡,機械地重複著封百歲的名字,身上的衣服已經溼透了,不住地往下滴水。張老頭把傘移到他的頭頂,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頭來,面白如紙,就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看他這個樣子,饒是見慣生死離別的張老頭也感到於心不忍,這兩個身世奇異的年輕人,算是他這幾年來唯一的友人,卻著實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輕嘆一口氣,他把瓷瓶塞進祁穆手中,安慰道:“你先收著,這些是剛才強行聚集起來的三魂七魄,總算是救下來一點,之後我們再想想辦法。”
祁穆艱難地開口:“老張,你實話告訴我,以前有沒有見過魂飛魄散能救回來的例子?”
張老頭猶豫一下,最終還是誠實地搖頭。
祁穆低頭看著那個小小的瓶子,比自己還高的封百歲就在裡面,不可思議的感覺同時帶來莫大的悲哀,他只能把瓷瓶抱進冰涼的懷裡,努力站起來。
戚老怪一直在冷眼旁觀,看見張老頭的舉動,不屑地道:“你拿出聚魂瓶也沒用,他的元神早就被我打散了,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張老頭皺起眉,對他道:“老戚,十六年前你就錯了一次,今天你又錯了一次,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
“笑話!我可從來不認為我有錯!”
“你走吧。今後不要再為難他們。”
戚老怪眯起眼睛,“聽你的意思,是要保他們了?”
張老頭難得神情肅穆,毫不猶豫地道:“是!你我多年搭檔,各自幾斤幾兩心裡都清楚,你應該也不想和我正面交鋒吧?”
戚老怪沉默了許久,忽然轉身就走。
撞死鬼大叔小心地從張老頭身後冒出頭來:“俺閨女……”
張老頭揚聲提醒道:“還有你抓的那個小鬼,我也一併保了。”
戚老怪冷哼一聲,對其中一個徒弟點點頭,然後其他徒弟幫他撐著傘,頭也不回地走了。那個被示意的徒弟把木盒放在涼亭的座椅上,匆匆追著師父的背影離開。
封魔陣已經失去了效力,阿明手足無措地左右看看,本想安慰祁穆幾句,又覺得實在沒有立場,最後還是跟著戚家人去了。
張老頭上前,開啟那個盒子,斷頭女鬼暈乎乎地從裡面飄出來,張口就抱怨道:“裡面好黑呀!真難受……”
話沒說完,她很快意識到這裡的氣氛不太對。
“怎麼了?”被關得太久,在盒子裡又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她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她爹連忙把她拉過來,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張老頭走到祁穆身邊,語氣慈祥地對他說:“回去吧,別在這裡淋雨了,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祁穆想要說點什麼,喉嚨卻乾澀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感激地看他一眼。
張老頭把傘遞給他,祁穆輕輕搖搖頭,轉身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巨大的雨幕很快就把他的身影吞沒了。
“作孽……真是作孽……”張老頭唸叨了一會兒,也轉身離開。
深夜的龍湖廣場終於沉寂下來,人群散去,留下一地的狼藉。
大雨滂沱,彷彿沉悶的嘶吼,一聲大過一聲,似乎永無止歇。
祁穆回到家,脫掉溼漉漉的衣服,本想擦乾頭髮,但是想到不久前還幫自己擦頭髮的那個人已經沒了,又提不起心情。
徑直倒在床上,懷裡還抱著那個小瓷瓶。他覺得好累,手腳冰涼,使不上半點力氣,偏偏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