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多少?”
還記得,在那片桃林中,暮色有多美。
窗外的桃花開著,爛漫依然。
他在斗室中念頌經文,圍繞著檀香沉厚幽遠的氣息,赤裸著脊背,莊嚴寶像,猶如金身的佛。
見他太過專注,我一時不忿,捲起一陣朔風,將落英吹得紛紛。
斗室中頓時下了場花雨,落得他滿頭滿身,落在他灰色的僧袍上,落在沉香的爐臺上,落到他眉宇間。不知道是巧合,或是註定,有一片落到了他的唇上,靡靡的梵音忽而止歇。只留下風吹動風鈴聲,細碎地流逝過去。
我輕輕地啟開花瓣,和他唇舌纏綿。
——那經文被封在口中,再沒有出口的機會。
如是我聞,
如是我聞,
——如是我聞後呢?念不出來了吧?小和尚。
我第一次聽到佛告訴了我些什麼。
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佛說,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
我那時不肯相信,不肯相信這是顛倒妄想。
直到我死在他的懷中。
佛說,色不異空……
“你的房東還沒有到嗎?”
“他說如果等不到,就讓我自己去找。”
“對了,你的房東叫什麼?”
“說起來好笑。”
“為什麼?”
“他說,見面再告訴我。”
他和他擦肩而過,只是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因為他沒有紅線的眼,引不起他的注意。
他垂下頭,讓他們從身邊走過去,慢慢的走開。
他微微揚起嘴角。
桃林裡,細風吹過,從我的唇邊帶走那一瓣塵土。
而我,只付之一笑。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