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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多謝。”

南生拾階而上,然後擰開了門把手,只聽吱呀一聲響,漸大的門縫中透出橘紅的柔和燈光來,抬步向前就見小陽臺上放了兩把木躺椅,一把椅子上躺著人,聽到響立即回過頭來,清秀的臉靠在椅背上,一雙眼直勾勾望過來,見是南生,不由彎起來,笑的得意非常。其時,夜風吹過,白色的喬其紗窗簾高高揚起,掠過了呂抑揚的黑髮,南生莫名其妙地怔住了,看著呂抑揚微微起落的額前黑髮,沒由來地感到一陣躁動,彷彿是在自己心頭上掃過一般,竟癢得難耐起來。

“我看你夾的那幅畫很眼熟。”呂抑揚道。

“是的,我來認輸。”

呂抑揚替南生斟上一杯酒,文不對題:“上次你請我喝茶,這次我請你喝酒。”他招招手,“過來坐。”

南生將畫放在桌上,走到近前來躺在了躺椅上,喝了一口酒道:“窖酒?”

“你這不是都知道麼?還說不會喝酒?”呂抑揚嗔怪道,“罰你三杯!”

南生捂住杯口,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會喝酒?我只說是不好罷了,何況我亦曾提過,紈絝子弟什麼都略知一二。”

呂抑揚大笑,他側過身來對著南生,問:”其實你沒必要就這麼認輸了。”

“你把假畫賣給了我大哥,他為人傲氣,要知道被你騙了,定當惱怒,這麼大年紀了,氣出個什麼意外,多划不來。”

“你花多少錢買的?”

“沒花錢,用倪瓚的《六君子圖》換的。”

“……”呂抑揚沉默了,許久,他方道:“想不到你捨得下這麼大血本,實在太看的起我,如此這般,我倒不好意思再賭下去了……”呂抑揚思尋片刻,“話說,失了《六君子圖》,心疼麼?”

“豈止心疼,肉都疼。”南生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嘆道:“沒想到,不過一月,你竟然能畫的這麼像,連李老都騙過去了。”

“我只是將畫寄放在老師那裡,老師壓根就未曾看過,直到蒼石老人挑中了那幅畫,老師才想起是我送過去的,但他畢竟沒有細看……其實,我是想借常去老師那裡的掮客之手賣出去,試試看能不能賣進藏香堂,沒想到卻歪打正著。”

“我只道你是刻意為之。”

呂抑揚笑起來,“那未必不是,看你信哪一套說辭……不過若論及聰明,我未必敵得過你,那日去藏香堂,可不就是你讓夥計故意放我進去的嗎?”

南生不置可否,道:“那麼呂大爺,現在在下已經是你的僕人了,有什麼可吩咐的?”

“這是你自甘為僕的。”

“這是我願賭服輸。”

“那好,今夜陪我一醉方休。”

“遵命,老爺。”——好熟悉的話,脫口而出的,這輩子頭一次叫一個人老爺,卻沒有半點不習慣。

……

幾日後,南家公子搭上呂抑揚的事情傳遍了滬上各個交際圈,而且有板有眼,原因無他:訊息是從呂抑揚的對鄰李家傳出來的,李家小姐親眼看到南生的車子在呂抑揚的公寓前停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二章

徐再遠從蓬萊回來已是7月中,他急匆匆地直奔呂抑揚在馬當路的寓所。門房已熟知他身份,開口便道:“徐先生,是來找呂先生嗎?”

徐再遠道:“是,他在家嗎?”

門房搖搖頭,詫異道:“莫非徐先生不知道?”

“知道什麼?”徐再遠迷茫地問。

“呂先生已經搬走了。”

“啊?”徐再遠微愣,追問道:“搬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啊——上個月就有位先生總是來找呂先生,來往了十來日,呂先生就搬走了,也沒有說搬到那裡去,但搬家那日,那位先生也來了,替呂先生遞茶送水什麼的,後來對面的李先生出來還跟這位先生打招呼,叫他‘南先生’——”門房絮絮叨叨地道:“那位先生對呂先生很好的,有時待一晚上,有時又只是來送些湯水,倒是很仔細,也不知是什麼關係——”

徐再遠渾渾噩噩,心中像有隻惦記著偷吃的貓,在夜裡淌著冷水,來來回回地奔跑,腳步聲轟天雷地般響亮。

南先生——南先生,還要說什麼?不過是短短數十日。徐再遠忽然發了狂,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摜,當著門房的面狠狠吐著口水,惡狠狠地道:“我呸!南先生!”說罷,失儀的他頂著額前亂髮,招手攔住一輛人力車,頭也不回地跳上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