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遇桐油,轟轟點燃,如流雲般迅速蔓延。
死去的罌粟又在大火中復活,最後一次開出妖豔的花朵,它們如茲茲吞吐的蛇信,掙扎著湧上高空
死潭上面已經沒有了天,只有烈焰在滾動,烈火在飛舞,風在呼嘯,煙在漂浮。
景卿繃的緊緊的一張臉在火裡遙遠模糊,他黯啞著嗓音說:“罌粟花本無香,罌粟果本無罪,是不潔淨的人心,利用了它們,卻把罪惡轉嫁在它們身上,是罌粟可怕還是人心可怕?”
石黑虎在他身後,聽了他的話就低低問著:“你的心呢?景卿,你對我可有一分真心?”
景卿回頭,灼灼的眼睛看著他:“虎爺,現在煙也燒了,我的命可否先寄放在這我這裡,我會給你個交代。”
景卿的臉沒有血色,透著濃濃的疲倦,石黑虎好想不管他殺人放火賣鴉片就擁在懷裡好好心疼,他閉了閉眼說:“好,你走吧,命是你的,我不要。”
“虎爺,這些物資還得勞煩您給送到廣西,那裡的傷民等不起,還有那些水手您也放了吧,他們是無辜的。我這裡謝過您,要不是您,這些煙土不知又要禍害多少人。”說著景卿轉身平靜的離開。
石黑虎伸手,想抓住他,想說不要走,想說我信你,可是抓到的只是燙熱的空氣。
“就這麼讓他走了?”刀銘看著龍景卿遠去,心中不甘。
“把白老師放了。”
“娘了個東西,就這麼便宜了他們?”
“那你想怎麼樣?”石黑虎忽然吼了一嗓子,震的刀銘耳膜嗡嗡作響。
“老大,你,你沒有事吧?”刀銘鬆開了翔飛。
翔飛恨恨的看他一眼,就去追景卿。
田福回龍山搬救兵,龍皓山一聽貨物出了事,急的頭皮都炸了,他連忙調集人手準備去裡耶,還沒走成景卿就回來了。
景卿一身狼狽,神色卻平靜,他對龍皓山說:“爹,不用去了,一切都解決了,我們去書房,我有話說。”
關上門,龍皓山就問:“貨怎麼樣了,你怎麼就招惹上土匪了?”
“爹,你問的是什麼貨,是難民物資還是煙土?”
“什麼煙土?”龍皓山一聽景卿這樣說,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卻也死咬著不承認。
“那批物資已經裝船去廣西了,至於那一千斤煙土全讓我給燒了,用的是咱家的桐油。”
景卿的這句話像到了一座八面山壓在了龍皓山的頭上“燒了?你這個畜生,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麼?這一千斤煙土值多少錢,又有多少勢力在後面等著分錢?”
“爹,真的是你乾的,你連你兒子都要利用,你連我們的良心都要利用,你知道這些鴉片禍害了多少人?你已經很有錢了,為什麼還要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啪。龍皓山一巴掌抽在景卿臉上,立馬嘴角就沁出血絲。
“小畜生,老子生你養你供你上大學,現在你卻和外人一起來禍害自己的老子。”16605970
“爹,你收手吧,你忘了我們龍家的祖訓了嗎?你可對得起龍家的列祖列宗?”景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畜生,還輪不到你來教訓老子,你以為這些年我支撐著這個大家族容易?本想著你讀好書回來幫我,你卻反過來禍害我,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孽障?你,去給我跪在祠堂裡,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出來。”
“你放心,祠堂我回去跪,不是為我自己跪,是為你向列祖列宗請罪。”
“小畜生,我打死你。”說著龍皓山一腳踢在景卿胸口上,門外的大太太讓人撞著門,一邊自己哭喊著:“老爺,莫打了,他是你的兒子呀!”
“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說著上去就是拳打腳踢。17FYe。
景卿一動不動,任他爹拳頭雨點般的落下來,他寧願身上痛著,也好過心裡的痛。原來他龍景卿是如此的骯髒,原來他一直敬著愛著的爹是如此的不堪,石黑虎說的對,他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寸衣,都是窮苦人的血汗。
門終於被撞開,大太太趴在景卿身上,哭的喘不過氣來,一向不出門的二太太也來了,瘦的像竹竿一樣的手臂抱著龍皓山的胳膊,卻被甩出好遠。
三姨太絹子捂著嘴,表面是勸說,其實全是煽風點火,龍家上下亂成一氣,就像十五的廟會。
景卿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冷冷的看著眾人,抹著嘴角的血跡,跌跌撞撞去了祠堂。
祠堂裡陰森昏暗,長明燈閃爍著綠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