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石誠開口:“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他的眸中凝聚著尖銳的光芒,語氣裡隱隱壓抑著怒氣。
元清河低下頭,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桶被他放在池塘邊了,這個樣子的確很可疑。他突然就不想辯解了,不想回答了,他感到自己很可笑。那人此刻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在看著一個死皮賴臉盯著他的跟蹤狂一般憤怒,儘管,他也只是來打水的。
“別再跟著我!滾回上海灘去,別再讓我看到你!”
石誠邁開腳步,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數日來的清修再一次前功盡棄,此刻胸中的怒火已經宣告了他修行的失敗。他對元清河的行為惱羞成怒,終於下了最後通牒。
當晚,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石誠在轟鳴的雷雨聲中輾轉難眠,他承認今天對元清河說的話是重了,尤其是在他看到擱在水潭邊的兩個空桶和扁擔時,他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只是巧合而已,他們巧合的共用一個水源,而他卻把這樣的巧合當成那人的處心積慮。
右腿隱隱作痛,這具殘破的身體,落下了病根,一旦遭逢天氣突變颳風下雨,就如同千萬根針扎進去般,痛到骨子裡。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雨停了,風卻沒有停,氣溫驟降,偶爾能聽到狂風的低嘯,石誠蜷縮在被子裡,他知道,天氣這樣異常,應該是颱風將至。
果不其然,下午再度下起傾盆大雨,狂風捲著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的摔在屋簷上,聲響驚天,院子裡幾乎聚整合了一片汪洋,幸虧屋子的門檻頗高,積水才沒有倒灌。
石誠跪坐在佛像前誦經,屋子年久失修,有幾處漏雨,他將木桶和臉盆放在雨滴下,不過幾柱香的功夫已經快積滿了,足見雨勢來得兇猛。
傍晚,雨小了一些,慧淨撐著一把油紙傘來戒院送飯,那把傘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幫助,雨水幾乎將他下半身淋透。
石誠一整天都沒有得到食物,他並不奇怪,遇上這種天氣,走那些泥濘溼滑沒有修石階的山路,確實相當危險。
吃著被雨水衝得淡而無味的齋飯,慧淨從懷中掏出一個大油紙包放在他面前:“下午,鎮上淹了水,後山塌陷了,寺裡來了很多災民,無家可歸了,師兄們忙不過來,這是乾糧,我這幾天恐怕不能來了。”
石誠心中咯噔了一下,看著他:“你說……後山塌陷了?”
慧淨點頭:“幸好後山住戶極少,否則我們真的要忙不過來了。”
石誠表情呆滯的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兔唇,慧淨性子寡淡,說出來的話平平無奇,卻好似一聲驚雷在他心中炸開。
慧淨走後,黑雲烏沉沉的壓下來,風雨一刻都沒有停止。只是傍晚時分,天幕已經漆黑得像是深夜。
石誠呆坐在蒲團上,任一兩滴雨水漏下來,打在自己臉上。
後山,那人曾經帶他去過他住的小屋,就是後山的山岩下搭了一間簡單的窩棚,從屋頂懸吊下來一口鍋,那人卻能在這樣簡單的炊具裡變出一碟美味的齋菜請他品嚐。那人放棄了一切,過著這樣貧窮乏味的日子,只是為了能夠守在他身邊。
沒有誰,可以這樣毫無保留的對待另一個人,除非因為愛。而他,一次次的對那人說了那樣殘忍決絕的話,一次次的將他捧出的一顆真心踐踏進塵土裡。
石誠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的時候勾斷了佛珠,滿地亂跳的佛珠如同他此刻早已跳紊亂了的心。他顧不得其他,提起靠在門邊的柺杖就衝進鋪天蓋地的風雨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9 章
59
雨水下成了瀑布,根植於莽莽蒼穹,連線朗朗乾坤,將狼狽可笑的人澆得醍醐灌頂。
山路流成了一道蜿蜒的河流,冰冷的雨水沒過腳踝,石誠拖著艱難的步伐,在這樣溼滑泥濘的山路上摸爬滾打。
他去過了白雲寺,他一瘸一拐的在人滿為患的大殿裡尋找那人的身影。那人英武不凡的身影,在萬千人群中,他一眼就能辨認出來,可是他還是一個一個的,仔仔細細的,將每一個年輕男子的臉扳過來一一看過。所有的難民都以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個失魂落魄的瘋子。
他終於像個瘋子一般東倒西歪的奔跑出去,甚至撞到了端著藥走進大殿的慧淨,滾燙的湯藥灑在身上都渾然不覺。
右腿被冷水一泡,疼痛的僵直了,無法動彈,徹底成了一個廢棄的器官,成了他的拖累。溼透的僧袍粘在身上,束手縛腳的,有好幾次,他跌進泥水裡,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