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巧。
命不該絕!
這兄弟二人雙雙離家十多天,夜不歸宿,日月交接在本城“花雲樓”上逍遙快活,壓根不知道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包厚道正在“芍藥閣”摟著小桃姑娘蒙著鴛鴦被出著猛汗,包實在正在“牡丹閣”聽小杏姑娘唱《盼君來》,快活的不可一世,根本不知道天變了。
兄弟二人同逛一口窯算是太原城頭一份,滿城尋不出第二家來了,這都傳為美名了。
忽然聽到噩耗。
兄弟二人站在弄堂,連即將放出的屁都在肚子裡響了。
有人出主意。
兄弟二人剃了頭,化裝成掏糞的逃出太原,好在八旗兵丁只殺人立威,不誅全家。
種種仇恨連在一起。
包厚道徹底絕望了,將包實在的屍體從墳頭上拖下來,抄起那夜帶來的鐵鍬猛的挖了起來,邊挖邊罵:“你個狗屁朝廷!你個狗屁江老財!你個狗屁趙真人!你個狗屁黑白無常!老子挨個日你們九十八輩祖宗親姥姥,凡是與你們這些烏龜王八蛋沾親帶故的女眷,不論老少,只要是母的老子通通日上九百八十一遍,完了再日,日了再日。你們這些龜孫子不是設計讓老子來替死麼,老子沒死,活的好好呢,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瞧仔細了,看老子怎麼刨你家墳……”
包厚道東一句日你祖宗十八代,西一句畜生王八蛋死孩兒,一鍬比一鍬挖的瘋。天上地下的髒話全都罵完了,鋥明瓦亮躺著小金人的朱漆棺材露了出來,只一鍬便拍的散了架。
包厚道取出小金人,小金人背上有條縫,依稀看見肚子裡的黃符已經化成了灰,給包實在的屍臉擦了擦,放進棺材,合棺封土,揚長而去。
生舊骨頭長舊肉,窮人家的孩兒孝,富人家的孩兒逆。包厚道仗著那股憤勁,把包實在埋進空墳,拿小金人離開後,便把報仇雪恨的事忘在了腦後,罵他句不是人,不是東西,一點都不為過。
不找江老財齜仇,不上發鳩山尋趙真人,更不會下陰曹地府找黑白無常,甩著大步徑直朝了太原,正兒八經當回原來的闊少了,花雲樓上的小桃姑娘還等著他疼哩,不知道背裡偷抹了多少香淚。
太原城。
早不是到處喧吵“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那時,嚇的人人關門不出了,滿街老少爺們掛著鼠尾辮。甭說別人,包厚道自已也是這個毬樣,這次來在太原,註定了包厚道半生職業盜墓人。
盜墓之事,歷朝歷代為人所不齒,此風卻禁之不絕。從古至今,沒有不死的人,沒有不埋的人,但凡家境過的殷實,先人入葬時總要埋些故人生前心愛的貼心物什,或金,或銀,或器,一來表示孝心,二來昭示富貴。老話盛傳:埋人不埋物,後人沒有屋,前人風光厚葬,後輩扶搖直上。
中國有著五千年的璀璨文明。
古往今來享盡人間富貴,窮奢極欲之人對身後事尤為看重。
素來講究,事死如事生,生前享受過的,死後繼續擁用。我有一個天下,死後還要有一個天下,生前有場富貴,死後還要有場富貴,一切按生前標配給墓地置辦。
花雲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班撲蝶花客,一班賣笑姑娘。有銀子的爺只嫌招待不周,沒銀子的漢只覺打不爽,媚喜騷,鴇愛鈔,王孫公子好撲蝶,翩翩才子善行拈花惹草,自人道開世古往今來皆是般般此。
包厚道在太原城熟臉的人不少,都是些不務正業,臭味相投的人,這次回來沒一個人能認出他。一來是剃過頭後,猛一照臉,熟人都得想半天是誰。二來被白無常鬼打了一記哭喪棒,臉塌了小半張,半張塌臉全變成了灰墨色,西洋鏡一照,自已都嚇一跳,鏡子裡是自已麼?再怎麼說爹不嫌兒醜,自個不覺自個噁心,腰纏幾百兩金子,擺著八字步橫著走起來,得意時給自已起了個綽號——鬼臉包!
逍遙煙花地不是慈善救濟所,任憑你口袋裡的金銀再多,光出不進,總有掏完的時候。
三個月下來。
包厚道連吃帶甩,夜夜發洩猛汗,花了個乾乾淨淨。
反欠了花雲樓一屁股銀子。
最終被打出來了。
不務正業的人是吃饞的、坐懶的,沒錢總不能去討飯吧。包厚道已經委曲求全的當了回佣人,再找大戶得過且過的混日子,又不甘心,遂又打起了盜墓的主意。這回學精了,不找無主的空墳了,到處打聽那有財主剛死過,不打聽清楚決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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