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沒有回答他,房間裡依然一片難耐的死寂。
樓戰皺起眉頭,喃喃道:“……你在哭嗎?”他沉吟了許久,“我以為狙擊手是不會哭的。”
第七十五章
燭芯發出噼啪聲,燭火閃動了幾下,越來越微弱,最後熄滅了。黑暗降臨在坍塌的廢墟中,似乎要永久地持續下去。
四周寂靜無聲,像一座墳墓。
然後“嚓”的一聲,火光又亮了起來。蘇澤重新點了一根蠟燭,將它拿到高處。
他不能放棄,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也許藍尚武他們已經逃出去了,也許他們也正在奮力營救他們,也許他們在外面什麼地方找到了疫苗,只要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期限,他就不能放棄。
黑衣的狙擊手用衣袖裹著蠟燭,高舉過頭,探索著廢墟中的任何一線生機。
“哐啷”,塌陷的天花板在他腳下猝然滑落,火光被激起的一陣風吹得搖動不止,他試了試腳下結實的瓦礫,繼續往上方探索,然後驀地停住了——燭光一直在搖動,可方才天花板垮落時扇起的風明明早就平息了。
他立刻將蠟燭舉高,燭光的搖動更明顯了,上方果真有一絲冷風漏進來。蘇澤激動不已,沿著堆積的瓦礫爬上高處,用冷鋼刀在牆體上奮力地挖鑿,然後抬腳蹬踹,這樣來回幾下,碎裂的牆體終於裹著石塊嘩啦落了下去,露出一道豁口,他趴下朝洞外張望,外面顯然還有很大的空間。
天無絕人之路。
蘇澤返回房間,脫下襯衫,將藍傲文背在背上,再用衣服綁牢,將藍傲文的手臂搭過肩時,發現藍傲文手腕上已經出現好幾塊青斑。
揹著藍傲文從豁口爬出,外面的長廊一片漆黑和狼藉,他和藍傲文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座地下廢墟,那個時候,藍傲文必然也是這樣揹著他,在黑暗中艱難地爬行。
長廊像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摺斷蹂|躪,被擰成了一條逼仄的管道,而他們就像兩隻壁虎,兩隻爬蟲,在上帝佈下的天羅地網中尋找著那一線出口。
汗溼透了他的臉頰,溼透了眼睛,胸口滯悶難耐,不知是因為肋骨刺到了內臟,還是因為肺裡塞滿了灰塵。可是這些痛苦,比起藍傲文所經歷過的,都不算什麼。到底有多少次,藍傲文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多少次和死神賽跑,竟還讓他贏了一次又一次,當他在鬼門關前徘徊時,是藍傲文一個人揹著他,一個人去獵熊,一個人駕著機車衝過火海,一個人在喪屍潮中尋找肖陌,一個人爬下令燈族人都望而生畏的天坑……
“藍傲文,你的愛真的很了不起,難怪你總是這麼驕傲,總覺得我做得不好……”蘇澤低頭喘息,目光落在藍傲文的手腕上,駭人的青斑已經擴散到了手背,他眷念地握住那隻手,“但這次我絕不再輸給你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廢墟中爬行,就像地下河中終日不見天日的生命,沒有眼睛,只能伸長觸鬚在黑暗中觸控。但是他的堅持和耐心得到了回饋,他們終於回到了那座連線鋼梯的平臺,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已經完全垮塌的鋼梯。
蘇澤揹著藍傲文,絕望地仰望著頭頂無邊的黑暗。
他抓住藍傲文垂在他身前的手,十指交握,然後靠著一處垮塌的鋼梯坐下,輕輕解開捆綁的衣服,放下身後人,讓藍傲文睡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後平靜地閉上眼。
只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了,蘇澤低頭凝視睡在自己腿上的藍傲文,希望藍傲文能突然醒過來,哪怕是同他說最後一句話,但是奇蹟沒有發生,藍傲文只是這樣睡著。
可是他雖絕望,卻並不痛苦,大概因為最後兩個人能死在一起,這似乎已是他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局。
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傳來什麼聲響,心灰意冷的狙擊手一個激靈回過頭,伴著那聲響,竟有一道手電光束朝這邊射來。
“帶上首領跟我來。”
女孩的聲音波瀾不驚地傳來,彷彿已在黑暗中等待他們許久。那聲音蘇澤並不陌生,而且早已猜到,但她出現在這裡,還是令他不可置信:“寧菲?!”
寧菲的臉隱沒在光線後,她沒有走近,只是彎腰將一隻揹包放在腳邊,然後耐心等著蘇澤走過來。
距離還有十多米遠的時候,寧菲便掉頭往前走了,蘇澤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很蹣跚,小腿似乎整個折斷了,在地上狼狽地拖行著,這個女子很要強,不知這是不是她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的原因。
蘇澤揹著藍傲文跟上寧菲的背影,忽然低下頭,發現了擋在腳跟前那隻揹包。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