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見她手指上繞著細細的藤蔓,勾著嘴角問我:“聽說,你叫無所求?”
我點點頭。
“我還聽說,你總是服從與接受。”
“我……也有些自己的判斷。”
“是麼?”仙姑佯裝吃驚,“那你倒是給我判斷一下,這是雨天好呢,還是晴天好?”
“……都好。”
“呆子。”仙姑輕笑一聲,扯掉手上的藤蔓,擺出一副談心的樣子,“事情是這樣的。你的師父屢次侵犯我,實在讓我忍無可忍。但我相信,你只是被他脅迫著參與的,我不怪你,只是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說來簡單。你在他手下也待了這麼久,耳濡目染的,再笨也該學到點兒什麼吧。”她看了看我腳邊趴著睡覺的白雲犬,“我不過是想讓你把小云用松脂包起來,還給我。我現在看著它活蹦亂跳的,卻偏偏不識得我,心中好是難受。你能幫幫我嗎?”
“可是我沒有師父的本領。”
仙姑可能料到我會這麼說,卻也不惱,只是臉色差了一點兒,聲音冷了一點兒,“你不瞭解,我生來命苦。都說神仙備受上天眷顧,自己無需思索,就能得到上天的饋贈。可是我呢?我當年只能在仙宮裡,用自己的乳汁餵養別家的孩子。自己卻孤苦一身,唯有小云相伴。你不知道,那時的小云對我可親了。白雲犬是天底下最忠實的寵物,它只要記得歸主的味道,就會永遠追隨。可是,它現在,卻因為你師父的松脂,而忘了我的味道。”
仙姑擦擦眼淚,又在淚痕上補了一點兒胭脂,繼續說:“我只不過求你,再把小云裹進琥珀裡一次。我會一直把它帶在身上,等到它忘了你,再讓它復原回來。這有什麼難的嗎?”
“挺難的。師父的松脂都要從北方密林採來,要經過特殊煉製才能用,而且只有師父會用——”
“你不必囉嗦。”仙姑向我一擺手,“你只需要答應我,能還是不能?你最好想清楚。現在,這院子裡可只有我們兩個。”
仙姑說著,甩了甩袖子。我還記得她袖中藏有的布條,比最厲害的蜘蛛還能纏。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能還是不能?”
我剛搖搖頭。瞬時,就被纏得密密實實。仙姑動作一氣呵成,抬手把扔在了早已等在一旁的翠峰駱駝背上。隨後她也坐了上去,用手扶著繭一樣的我。
我在布條中,嗚聲嗚氣地說:“我並沒有說謊。”
“我猜也是。”仙姑慢悠悠地說,“你可真是有夠笨的,這麼一點兒雕蟲小技都學不到。既然我要不回小云,就只好讓你師父失去點兒什麼,我這心裡方能好過一點兒。你既然什麼都不求,我便要了你的命好了。我想,你該也不會反對吧。”
翠峰駱駝行不多時,就停住了,塌腰把我撂到地上。聽腳步聲,又有一個神仙過來。仙姑對他說:“就是這個了,一會兒幫忙把他藏在無官大鵬鳥身上,別讓別的神仙發現了。”
“奶孃請放心。”那個神仙說完,就把我扛了起來。我憋在布條裡,發不出大的聲音,只能透過布條間的縫隙,見到一雙壯腿走在鋪滿貝殼的宮廷小徑上。從前,我住在海邊的時候,每天都要收集貝殼上交宮廷,它們可能就在路面上嵌著。貝殼的紋路里,記錄著過去的故事,要在恰當的海浪中才能發出聲音,如今它們匍匐在乾巴巴的道路上,都成了可憐的啞巴。
扛著我的神仙走到小徑盡頭,抬腳踹開一扇門,裡面傳出清晰的樂響。我似乎被送到了典禮的後臺。
我聽到旁邊傳來撲撲楞楞的聲響,費力地扭轉身體去看,只見一隻巨大的鵬鳥正在撲動著羽翼,肥壯的爪子不安地動來動去,它的腳趾有我的手臂粗。只是這鵬鳥的頭部只有白乎乎的一團,沒耳朵也沒眼睛,連喙都沒有,像被兜頭扣了一隻白麵口袋。
扛我的那個神仙找來一條繩子,又把我抓起來,塞進鵬鳥大腿根的絨羽之中。鵬鳥被這舉止冒犯了,不停跺著爪子,終於還是沒甩脫,讓我像一隻沙袋,負擔在了它的腿上,隱匿在白花花的絨羽之中。
那個神仙離開了。只剩下大鵬鳥和我。前臺的樂響停下來,在一片恭迎聲音中,有個蒼老的聲音開始講話:
“承蒙天恩與各位的努力,本君得以在今日看到如此淨化的仙人國。最後一個妖怪——魔昂也已經被白眉與滄海大魚聯手收服。本君原想留魔昂在仙都中,讓仙都的靈氣將他的粗野日漸打磨收斂,無奈他根本不感念好意。於是,本君只好決定用無官鵬鳥將他送離仙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