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魔昂與我繼續趕路,這次他走得不快,我們並肩而行,在天剛剛黑時走出森林,來到魔人城外的木橋邊。
沒被誰注意到,我們順利回到了雙火的屋院,得以睡上一夜好覺。再次醒來時,已然聽到窗外不斷的腳步聲。魔人們都知道魔昂回來了,有小娃娃興奮地奔走歡叫說城中央正在搭比力氣的木臺。
魔昂盤坐在床上,他說他要在頭腦中先跟對手比試一番。於是,我走到門外,留給他一份清靜去獨處。
院子中常有小娃娃跑來跑去,不時有年長的異戀魔人要來探望魔昂,我都給擋了回去。中午時,有魔人來告知說比試就要開始了。不多時,城中就傳出驚天動地的鼓聲,猶記去年並沒有這份歡騰。
到處跑跳的小娃娃們都已經去城中看熱鬧了,四周越來越肅清,唯有遠處的鼓點越擂越響,我的心也跟著鼓點上上下下。不知道去年因魔昂那一腳幾乎斃命的魔人會不會來尋仇?
正想著,蒼耳與公主突然出現在院門口。
他們走近來,公主臉上帶著愁雲,而蒼耳則是一面春風得意。
“公主找我來的,”蒼耳說,“我本不願插手。但一想,咱們也都算仙人國來的同鄉,總算緣分不淺,我也不好袖手旁觀。”
“快別說了。”公主蹙起眉頭,“免得被誰聽去。”
蒼耳被打斷,不高興地聳聳肩,從口袋裡掏出一粒藥丸遞到我面前:“認得吧?這是我用魔人國草本煉製的忘痛丹。”
我接過來,不自禁地放到鼻子下聞一聞,有種熟悉的甜味。
蒼耳解釋說:“裡面有一味果子釀,幫助把感官矇蔽掉。不過放心,吃下後不會立刻犯瞌睡。”
他們留下藥剛走,魔昂就從屋子裡出來了。我把忘痛丹遞給他,他沒有推卻就攥在了手心裡。
“放心。”魔昂對我說,“力氣還在。”
他大步走出門,如一陣烈風一般。我趕在後面,只能看到他越走越遠的脊背。待我追到城中央,遠遠看到密密麻麻的眾魔人給魔昂讓開一條道,讓他走過去登上木臺。而等我趕到近前,那條道已經合上,所見之處都是魔人擠在一起的脊背。我想往裡面擠,他們卻故意擋著我。
我繞著魔人群轉了一週,也沒能找到可以鑽進去的豁口,卻聽到老抻的聲音說比試已經開始。我跳起來,看到魔昂站在臺上,另一個正是去年中招的魔人。
我心中著急,弓著身子退出十幾步跑著衝進兩個魔人之間,才算扎進了魔人群裡。可是越往裡面擠越艱難。只要能離木臺更近一點兒,我也顧不上是推是搡是爬是拽,如同深陷在雜亂的海藻之中,只想著往前衝,連著呼吸都感覺混亂。
我好不容易鑽進去一些,卻又常常被哪隻大手從後面拖回去。終於扒著魔人的肩膀能再瞟到一眼木臺時,卻發現上面已經換了對抗魔昂的魔人。
他們是輪番上陣嗎?我的耳朵裡充斥著魔人的叫喊聲。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我能看到的魔人,我都以為是魔昂的敵人。我胡亂地揮舞著拳頭,不論碰到誰的胳膊誰的腿,我都用出全身力氣。可是,我哪裡打得過那麼多魔人,他們一邊看著臺上,一邊隨便回我一拳,就漸漸耗盡了我的力氣。
慌亂中,我的臉被擠到了一個魔人的腰上,我張嘴就咬下一口。那個魔人疼得左右晃,拳頭立刻砸到我的頭頂,但我就是死死咬住不放。他終於耐不住拎起我把我扔進了魔人群的內圍。
我已經紅了眼,都沒注意到頭頂已然變了天,仍在無望地埋頭硬擠時,忽然意識到不對勁,魔人們都開始往外退。他們本來也向外擠兌我,但此時的情況卻不同,他們是真的想退出來。因為天上正落下冰雹來。
我身子小,又擠在群肉中,偶然被冰雹砸到,還以為是誰的拳頭,等明白過來,才發現魔人們倉皇的步履間,落著琥珀一般的冰粒,大個的有如牛眼。
一顆冰雹砸到我的肩膀,險些叫我脫臼。魔人們都抱著腦袋慌亂地往外跑,而我逆著他們往裡擠,身體被撞得生疼。
只一小會兒的功夫,魔人群就四散而逃,我終於爬到木臺上,見魔昂正仰躺著,用一隻手臂擋著臉。
我扶起他,趕緊一起躲到木臺之下,窩在木臺與泥土之間的空隙,聽到冰雹砸在木臺上“咚咚”直響,木臺之外早已白茫一片。
我看著魔昂,他的額角凝著血,身上本就破爛的獸皮如今只剩幾條仍掛在肩上,所見之處幾乎都淤青著。
魔昂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裡似有一絲絲慚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