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花衛去河邊隨意走走。
此時秋冬相交,奔騰的河水尚未凍結,兩岸草木已經枯成灰色。想起初到泉水邊時,見過的養在草籠中的一朝顏,它們身體的顏色在一天之內變換,而這些草木的顏色在一年之內變幻,其實都是一樣的輪迴罷了。
我正閒散地想著,花衛卻突然捅了我的胳膊肘一下,我順著她的指引去看,見對岸正有一個陌生身影朝河邊走來。
說是陌生,因為他的穿著與魔人迥異。
“他穿的是什麼皮啊?”花衛納悶地問我,“怎麼那麼好看?”
我眯起眼睛仔細去辨,竟然像是綢布。
說話間,那陌生來者已經走上了那座簡陋的橋,正小心翼翼地朝這邊走來。我想到自己的過橋經歷,又看他步履躊躇的樣子,隱隱料到會有危險。
果然才到橋中,他就失足掉下河去,發出“咕咚”一聲。如今的河水許是比之前深些,只見他撲稜起水花才剛剛冒出腦袋就又沉沒下去。
我撥開河邊的枯草,走下水,游去他身邊,立刻被他抓住一隻腿便不鬆開,我只好盡力揮動另一隻腿,才勉強遊著把他拖到水淺的地方。
他許是懵了,直等花衛也下來,才把他拖拽出水。一到岸上,他就立馬仰倒進枯草中,不住地顫抖,嘴巴向外湧水,片刻後才緩過神來。
當他坐起身把貼在臉上的溼發撥開時,我忽然覺得這張溼漉漉的臉面熟。而他抬眼瞧見我,也是一愣。
“是你?”他不敢相信地叫道:“真是謝天謝地呀!”
我沒明白。他又興奮地自言自語:“那片該死的偽雲飛得太低,竟然叫大風給吹偏了。我一醒來,到處都是光溜溜的黑土哇,往哪邊走都一個樣。幸好昨晚看到這裡有一片火光,我就奔著來了,果真還算明智。”
看他說最後一句自鳴得意的樣子,我忽然記起他來——正是此前在仙都自詡認得忘痛丹的那個少年神仙。
“這裡是海邊吧?”少年神仙站起身,往城中瞟了瞟,“我記得你好像是從海邊來的。快告訴我怎麼走回仙都。”
“仙都?”花衛不解地問,“仙都是哪?還有你怎麼能隨便提海呢?不知道海是禁忌嗎?”
“我當然知道大海會讓我失去法力。就為這個晦氣,我都沒練過浮水。快別廢話了,趕緊跟我說怎麼回仙都吧!”
花衛自然沒能理解他的話,斜斜眼神瞧向我,彷彿在說這傢伙不會是瘋子吧?
“怎麼?你不認得路?果然是海邊的鄉野仙姑見識太少。”少年神仙數落罷花衛,便把下巴尖朝我點了點,“你總認識吧。”
我搖搖頭,“這裡是魔人國,回不去仙都的。”
“魔人國?”少年神仙皺起眉毛,“你沒騙我吧?”隨之,表情便微微迷惑起來。
倒是花衛先反應過來了,嚷著說:“原來你和無所求一樣,都是從仙人國來的呀。”
話音才落,忽聽到有魔人在城邊大道上遠遠朝我們喊了一聲,“快過來,王子他們正鬧事呢!”
花衛便帶我跑過去,跟那喊話的魔人簡單問上幾句才知道,魔藏王子竟然施行了原來放下的狠話,正讓部下們把所有昏迷的異戀魔人都抬走扔去山谷。
“什麼昏睡呀?”少年神仙一直跟在我和花衛身後,好奇地發問,但花衛哪有功夫給他解釋。
等我們幾個趕到時,王子的部下們已經從黑房子中找出了數十個魔人,正擺放在岔路口。那岔口的一邊正是上山的路,雙火一夥正擋在路中。
魔藏與魔昂都不在。為首的只有老抻與雙火。老抻那一派都是膘肥體壯,而雙火身邊多是上了年紀的老者,原本高下立分,只是那群膘肥體壯的若想抬著幾十個昏睡的魔人上山,卻也不算容易。
雙火這一派的老者多是帶著哀求的語氣跟老抻他們講道理。偏偏老抻又不是橫衝直撞的性子,兩派只能暫時僵持在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少年神仙耐不住性子,擠進老抻那一夥之中,蹲下身去看那些昏睡的魔人,還吵吵著:“他們是死了嗎?還是病了啊?”
少年神仙原本穿著異常,又是這般吵鬧,自然把大夥的眼光都吸引過去。
老抻看著他是跟我和花衛而來,自然帶著戒備,上前想把他趕走。結果那少年神仙正看得專心,不聽老抻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看完一個又看一個,不是捏捏昏迷魔人的鼻子,就是扒開緊閉的眼皮。
“你看夠了沒!”老抻終於被他轉得昏了頭,粗拉著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