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曾經是迪,但我也依然是光。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曾給了他傷害。是的,無法彌補的傷害。
他看著我,痛楚而憤怒,雙手甚至在微微顫抖,我垂下了眼:「你……恨我嗎?」
「不,」他輕輕地說,「我想你。迪,我想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思念著你。安妮很可愛,她二十歲的時候認識了托馬斯·;安卡拉,二十二歲嫁給了他,後來生了一個女兒,跟了她姓。這是我要求的。她一直生活得很幸福。迪,我對她就像我自己的女兒一樣……再後來,小珍妮也長大了……迪,我利用撫養人的身份一直要求你的後代在基因良配時選擇女兒,一直要她們跟莉莎姓,這是不是很任性?其實我是在報復啊,你把女兒塞給我,寧願跟莉莎死在一起,那麼我就要讓你沒有繼承你姓氏的兒子……你說得對,我就是小心眼,小心眼極了,愛記仇又小氣,糟糕透了,是不是?」
「名月,謝謝你。」我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你是最棒的,最棒的!」
「那麼,迪,你還會離開我嗎?」他認真地問,「你交代的事我都辦到了,你還會就這麼扔下我嗎?」
我慢慢地鬆開他,看著他虔誠的企盼,忽然覺得自己在做一件無能為力的事。遲疑地,我看向小厘,它沉默著,因為那對它來說也是個無解的難題。
「聽著,月。」我緩緩地說,有些艱難,「我覺醒了,是因為這只是個在快速回溯過往資料的過程……」
「不!」他忽然尖叫,彷彿領悟了一樣地要阻止我,「迪,我不在乎你是怎麼遇上蒙博士的,他又利用你的晶片做了什麼,只要……只要你能回來,我都感激他……是的,我們不要再去追究已經過去的事,愛瑪……還有小厘……」他求救似的也看向小厘,小厘依然沉默,「他雖然想破壞小厘,但畢竟也沒成功,對不對?只要我們揭穿……」
「名月,你聽我說!」他分明是想岔開話題,「雖然那個也很重要,但我們在討論的不是蒙,而是我!」
「對啊,是你。你回來了,我們就還和以前一樣,我們,還有小厘,我們……」
「名月!」我大聲打斷他,明明不存在的心臟竟也彷彿在左胸膛裡劇烈地跳動,於是只好深呼吸,以人類的但其實對目前的狀態於事無補的習慣來平息自己的情緒。我想,首先該冷靜的,是我。「名月,我是光,也是迪。但,更是光,你要記住。」
「你要說什麼?」他也覺察了我的語氣,發出無力**。
「原晶片受到了損傷,而且時間這麼久了,很多資料丟失了,我……頂多能保有迪的人格,這還要看小厘最終幫我檢查和修復的程度及結果……但是,我已經不是迪了。月,真正的迪已經回不來了。這就是那次空難的代價……
「那個構想是很美,在緊急輸入時也似乎完成得不錯,我曾經預想得很美好,但畢竟人算不如天算。空難時重重的創傷,還有時間帶來的對元件的侵蝕,這塊晶片還能用,就已經是個奇蹟了。月,即使是現在覺醒過來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這就像老舊的錄影在雪花點的空隙出現的短暫的回放,就像人類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
他抱著頭蹲下來,像個不願接受現實的孩子。以為死勁捂住了耳朵,封閉了聽覺和感知,就能阻擋事實的到來。
而其實,他什麼都改變不了,就如同我一樣。
光和迪,似乎是我的晶片中的兩個人格。一個出現了,一個便隱藏。就像現在,我是以迪的身份,那麼光的那部分知覺便消失了。對於人來說也許聽起來很虛幻,但其實電腦在很早以前就實現了這樣的功能。那時叫做「多系統操作」或者「多帳戶操作」。在一個系統平臺上進行多使用者帳戶簡單切換,這早在地球歷二十一世紀初期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我現在跟那個相類似,只不過機器人的晶片比個人電腦的強大得多,也更復雜。而且機器人也不需要完全仿造個人電腦的任務,每個機器人都能分辨不同的使用者的命令,所以多帳戶操場作根本沒必要。因此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中央處理系統便會在後臺自動散塊集合化。
在迪沒有覺醒,或者說被蒙封閉了起來之後,新生的光慢慢形成了他獨有的人格,就跟每一個獨立的個體一樣。所以當迪醒了,這個潛藏的人格出現,光便退到了後臺,讓晶片完成與迪的自動融合。
也就是說,現在還能單獨出現的迪在不久之後便會跟光融和在一起,雖然這不能說是消失,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