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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沒有。」僧人低下頭,臉紅著說:「我在出家之前是京城裡御賜一級的雕刻師傅,一年前受太后所託,要將一塊由番邦進貢的純白玉石雕成觀音菩薩立像,以供太后朝夕膜拜瞻仰……」

僧人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見玉螭仔細聽著呢,高興的不得了。

「這尊觀音像全是憑自己的想像來琢磨,是我認為古往今來最完美的形象──」他愈說愈投入,作著夢一般。

「你是要以我的容貌為藍本,來完成這座觀音像嗎?」玉螭看著猶混沌未明的觀音臉部,淡淡地問。

「在看見你之前,我有無從下手之感,可是現在……你來了……」僧人期期艾艾。

玉螭以眼神鼓勵他說下去,基本上各式各樣讚美他容貌的話早已聽得耳熟能詳了,這僧人使用的辭彙倒新鮮。

「沒料到窮我一生所能幻想到的……這樣的容顏……早已存在世上,還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這……這簡直是……」

僧人激越的說著,眼都痴了,貪婪的啃噬著、咀嚼著眼前的玉螭、一副想要把自己心所向往的形象揉搓後輾碎、埋入自己體內的模樣。

「是我的……美夢成真……」僧人嘆息,滿足地說。

玉螭突然覺得感動。

「……好啊,依你,這七天我就留在這裡供你描摹、雕琢……七日一過,即使我再怎麼想留下也無能為力……你看著辦吧!」

玉螭找了根柱子,以最舒適的姿勢靠著,懶洋洋地說。

僧人用力的點頭,隨即失望的表情染上眉尖:「為什麼不能留下?我真的不希望你走。」

玉螭審視著他的表情,確認著青年僧人是認真的說話,毫無調戲輕薄的意味。

「老實跟你說吧,我的命不過是一根風中殘燭,只夠在人世燃燒七天……」

僧人的臉上快速地飛過一抹耐人尋味的神色,好像是──玉螭在心中翻找著適當的字句──不捨?

「那、留下來吧!」僧人用黑而濃密的眼睫掩住底下陰暗的表情,認真的說:「我會陪著你,直到最後一刻。」

玉螭整個人輕鬆起來了。自從孤單的踏上人界的土地、面對死亡的逐日逼近、連來世的希冀都無望的時候,僧人簡單的幾句話,讓他懸空的心突然有了踏到實地的感覺。

「好。」他回答。

等死的感覺沒有想像中的難捱,這幾日上,玉螭就只是在這寺廟的清簡後院裡,在蔭涼的長廊下或坐、或站、或躺、或臥,看著青年僧人聚精會神地站在與自己等同大小的雕像前,拿著刻刀鉅細靡遺的修整觀音的面部。

偶爾兩人對望,僧人會先赧然的一笑,然後仔仔細細地凝視玉螭毫無缺點的相貌,用力的篆刻入自己的腦子裡後,又回頭好幾個時辰專注在雕像的修飾。

託他的福,這幾日過的不算太無聊;雖然什麼事都不做,但一輩子的驕奢淫樂,反而讓這幾日的悠閒清靜顯得格外珍貴──

他終於可以好好的平心想想這一生的所作所為,讓往事一幕幕的如浮光掠影盡現眼前,然而最常憶及的,仍是王兄最後那心痛的眼神。

「我發現你都不笑。」突兀的問話。

被僧人的一句話由微憂的往事中拉回,玉螭轉頭望向站在觀音像前的他,對方的眉擰著,藏著些許的擔心與關懷。

「我做了太多錯事,死都不足惜,又怎麼笑得出來?」玉螭淡淡回答。

僧人顫了一下,嘴巴開著好半會說不出話,好久他才將脖子扭回到工作中的雕像前。

「可能的話,我願用我的一切,換回你的一笑。」他低低說。

玉螭的心忍不住又動了一下。這位原該是清心寡慾修行的和尚、應該視自己為雕刻所本的匠師,也被自己迷惑住了嗎?

不,總覺得他與從前垂涎自己美貌的魔神鬼眾們不太一樣,他在看到自己之前就已經摩想出心目中最最完善的形象了,只是那個形象恰巧與玉螭一致符合而已。

換句話說,他就是僧人的夢。

「我笑不笑,對你完成這座觀音像有任何影響嗎?」玉螭忍不住問,他想了解僧人的想法。

僧人的手一抖,手裡的小銼刀幾乎要應聲落下。他似乎也無心工作下去了,放下手頭的工具,踱到玉螭的身邊坐下。

「你來這裡已經三天了,雖然神色如常,但我看得出來,你的精神正隨著時日慢慢的耗弱下去。」他緩緩地說。

「你看的見我體內魂魄的衰敗?」玉螭對他更好奇了:「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