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炙熱的氣氛,幾乎將頭頂的天宇燒穿。
回家。
再被徹底的絕望煎熬,再被難說的失意洗刷之後,這兩個字就像是明燈一般照亮了灰暗的心靈。還有什麼比回家更令人無法捨棄的願望?家中有白髮蒼蒼的老母,家中有剛娶進門的嬌妻,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沙場立歷盡劫難,要是還能剩下一命看他們一眼,只怕捨棄輪迴也是甘願。
無論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還是初上戰場的新兵,任誰也不能捨棄心中最樸實無華的願望。所有人也明白,戰場如斯殘酷,並不是所有人都還能留下一條命回來。然而,他們的皇上給他們許下一個多麼美好的諾言。
不斬敵將終不還—這種任何一個將領都會許諾的不負責任的誓言又算得了什麼?較之而言,回家二字,豈止重逾千金?
“皇上萬歲!”
數十萬人從胸腔破出的吼聲震動著烈熠的鼓膜,終於掩蓋了曾經遺留在耳中的迴響。七界,終究還是應該屬於灩昊冷。他,只要這些士兵還能活下來就足夠了。
〆
第十章 不可言說
“熠,你真要去?”赫連遠壓低了聲音,為的是不讓第三人聽見。他臨行在即自己卻出言阻止,本就是動搖軍心的舉動,況且直呼他的姓名,也是全然的於理不合。然而早已念習慣的一個字,心心念念都捨不得放下的一個字,陡然改口談何容易?
“淺草橋的重要意義我已經給你說過,此行自是不可避免。”烈熠苦笑,眼下就算不顧及他本人的心意,看看身後挑選出來的突擊部隊,蓄勢待發的形式就該明白此行已成定局。君無戲言,更何況還是戰時的軍令
赫連遠那裡看得見旁的東西,他的一雙眼裡,便是連烈熠一人的影子都放不下。“所謂的重要意義,恕我不能苟同。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一座偏遠邊境的橋樑而已,不僅不在焰赤或者汐藍的境內,而且還遠離主要的交通幹道。”
對方的直言不諱並沒有引起烈熠的不快,關於淺草橋他們兩人一直意見相悖,誰也不能說服誰,同時兩人有各自堅持著自己的看法。這並非冥頑不靈的固執,他們都是上位者,若是連自己的意見都不能堅持,又如何領兵打仗?
“如今的淺草橋的確缺乏戰略地位,但是赫連遠我也說過,一旦兩國開戰,戰局擴大之後此處就很可能成為我軍賴以生存的生命線。”烈熠嘆息著重覆自己曾經已經說過的話,如今雖然手中空空如也,之前在營帳的巨幅地圖之前,烈熠也曾仔細的演示過局勢的更迭變遷。
最和平的戰爭與最混亂的和平之間也是截然不同,其中一點就是,戰時無論發生什麼皆有可能。即使不能面面俱到,也要儘可能的考慮到一切。
很有可能—言辭之中保留幾分是烈熠素來的習慣,性格嚴謹,比誰都明白世間沒有絕對的事物。淺草橋未來地位的推斷,當然也不是徹底就能肯定,不過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有七分以上的把握就應該著手於進行了。
否則,真的到了那一天來臨之時,莫不是要悔之晚矣。
“這是你一人的推斷,還是你和灩昊冷共同得出的結論?”赫連遠的聲線又壓低了幾分,比起先前說過的一切,這一句更是絕對不能落入旁人耳中。
果然還是瞞不住赫連遠—他不僅是他曾經並肩的戰友,也曾親眼看過太多的過去。一場空華奇毒,他為了解藥所做的全部,早就說明了太多的東西。
回憶霎時走遠,竟是自己也掌控不了的流逝。靜鐵關的數個日日夜夜,多少的奇謀險策被他與灩昊冷閒閒道來。不沾染一絲殺伐,也不掀起半點血腥,如同情人之前花前月下的旖旎多情,他們只是欽慕著彼此的才華,也禁不住就此折腰淪陷。
淺草橋,烈熠已經記不清當初是誰先發現了這處並不起眼的地方。是他,還是他?亦或者,是他們同時?
發覺了,便再也無法忘記,深深地銘刻在記憶之中。
別的不敢保證,只有這一點烈熠是確信的,灩昊冷一定也不曾忘記那一日的言談。對手換了旁人,他大概可以無視淺草橋的存在,然而他卻一定也能想起這裡的重要。先下手為強,就看雙方誰的動作更快。
然而這其中到底也全是些不可言說的因由,前因與後果,都只能成為埋藏於烈熠心中的私密。今日即便赫連遠主動揣測,烈熠也不曾真正挑明,在戰術商議的軍事會議上,就更不會講出根據。
缺乏根據的計劃當然難以說服旁人,烈熠身為主帥也難以勉強。這是他與灩昊冷之間最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