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階一步一步的走下來,沉悶的步伐敲出重重的聲響,合著心跳更是令人難受。他當然不是徒然有了孝敬之心,不過是想走得近一些,穿透那一層輕霧般的哀愁,好好看一看他的母親。
“一個毫不相干的景華瑞,值得母親這般固執?”才問了一句,就明白答案是否定的,彼此之間都明白。“踏足朝堂,母親當然不是為了無關痛癢的事件。那麼讓我猜一猜,究竟是為了什麼。”
灩湄漪不說話,水紅色的雙唇維持著自然而美麗的弧度。她的沉默,即是預設了對方的揣測,也是允了他接下來的行為。其實允不允許又有什麼區別?人都走到這一步了,什麼都不由自主,任她曾經親手開啟預言,風御暢所指的那個滅世之子也不是她灩湄漪。
灩昊泠狹長的眸子裡銳光閃爍,想當年他還是襁褓中的嬰兒,這一雙迥異於汐族柔美的眼睛就不知嚇走了多少奶孃。隨著年歲增加,他早已學會將情緒與慾望隱藏與眸子的最深處,然而不知為什麼,反而令眼眸看上去更加可怖。
一眼接一眼掃過灩湄漪無暇的面容,歲月都分外留情的容顏,灩昊泠卻恨不得用眼神在上面深深剜下幾塊血肉來。“母親不是個悲憫之人。”隨便一出口就是冷冷的論斷,灩昊泠倒也並無說錯,在某些地方比較起來,她甚至比他還要冷酷。
對待自己的殘忍,兩人或許都是一樣。但是有一點,灩昊泠自認絕對做不到,他不能將同樣的殘忍用在烈熠的身上,而他的母親,卻是連烈熾也深深地算計在內。
“說下去。”灩湄漪淡淡一笑,只是笑容怎麼看也不像是母親對待兒子,更像是敵手相見時的分外眼紅。
灩昊泠依舊還是怔了怔,哪怕是冷酷如斯的笑容,在他的記憶中也是寥寥無幾。“既然母親當初執意要將風族趕盡殺絕,今日就沒有道理會對景陽起了惻隱之心。”
這是烈熠所不知道的,在對風族的態度上他們兩人每每都會起無數相悖的爭執,烈熠口中不說,心頭只怕還是在責怪他的殘忍。事實卻是,這份殘忍不僅僅只獨屬於他一個人,或多或少……也存了成全母親的心意。
囚禁絕漠的十多個春秋寒暑,依然是一個韶華女子最纖細明媚的時光。
灩湄漪,焉能不恨?
況且她已是一朝太后,當然有權利將這份恨意無限擴大,波及風御暢的所有族人。
“母親並不在意景陽百姓的生死。”如果在乎,當初在他在景陽的飲水中摻入血吸蟲病菌之時就該阻止。“在最不該現身的時候現身,母親只是受不了我對待景陽皇室的態度。”
“因為,你怕——”
灩昊泠倏然俯下身子,湊在了灩湄漪的耳邊。他這個姿勢,同樣不該是兒子對母親的作為,帶著幾絲揭穿了對方心意的幸災樂禍,不知為何是陰測測的,判定刑法也似。
“你怕朕的態度會成為慣例,會波及七界的其他國家。”
輕愁不再,比眨眼還快的功夫,已經幻化成濃烈的恐懼。灩湄漪沒有想到他會看的如此透徹,不,不僅是他,天下間誰也不該知道她的心事——因為就連她自己,也是才不久才明白的,旁人又如何得知?
灩湄漪差點就捂了耳朵,著實不敢再聽下去。偏偏對方的聲音還是陰寒的繼續著——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王族都值得母親你擔心,百圖的白鳳蝶,琅邪的赫連遠遙,他們的生死與你有什麼干係?”張口點了幾個名字,單單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對他們兩人而言都沒有什麼意義。“你怕的,只是赤焰的那個人會有同樣的下場。”
難道她不該怕麼?灩湄漪闔上了眼睛。從來在她的雙眸中,旁人只能看到雲山霧罩似的空濛,除此以外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不習慣被人看見別的什麼,正如此時。
明明被風御暢的占星害得最苦,但世上又沒有人比灩湄漪更加相信那一則預言。在這個混亂不清的局面中,只有她一人認為結局已定。
“其實母親何須害怕?赤焰早已易主,你擔心的那個人不僅已經退位,而且早已病入膏肓,我根本沒有那個精力去為難他。”與剛才所提到之人一樣,烈熾,在他的心中依舊只是個名字。然而這一回,對於灩湄漪終究還是不同,牽動了心湖上的幾許漣漪。
疼痛的,始料未及。
第七章 以儆效尤
儘管景州的暴動已經擴大蔓延到十二個縣城的範圍,但是叛軍的權利中怴依舊設在最初的石壕村。原因無他,單單就只有唯一的一點—叛軍的領頭人是土生土長的石壕村人。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