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略略提高了音調,與其說是在提條件,從那高昂的態度看上去,簡直更像是在宣佈所有權。
這是個過分的要求麼?當然不是,至少對傾夜來說並不是。“即使你不提出這個條件,我的命……也是你的。”
九歌先是訝然,隨即一股惱怒衝了上來,張了幾次口,竟然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什麼意思?”他這算是簡單的敷衍,還是故意在氣他?
“我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傾夜說話已是越來越吃力,驀然出口的這一句,乍看上去似乎沒有多大意義,而且,也與兩人正在談論的話題不符。但就是因為這一句,九歌陷入了一言不發。
“就算為了曾經那一件事,我的命也是屬於你的。”聲音越來越小,傾夜還依然努力維持著每一個字眼的清晰。“不過很可惜,欠你的地方我也只能就這麼欠下去了。”
人死了,生前的一切都隨之煙消雲散。無論是欠了誰,還是負了誰,都只能成為遺留在世間的遺憾。
“喂!”九歌吼了一聲,最後一刻,這個字被卡在喉嚨裡。彷彿又什麼重物一下壓上心頭,喘不上氣一般的難受。
頓了很久,依然沒有免掉猶疑。最後豁出去般咬了咬牙,才終於探出手指放在對方的鼻翼之間,用盡全副注意力去感覺,竟然也什麼也沒有感到。沒有撥出的溫熱氣息,傾夜冰冷的身體似乎將九歌渾身上下也澆了個透涼。
腦中滾過空白,傷慟都不曾有,什麼都沒有剩下,彷彿連自己都不再存在於世。
最先恢復的情緒是悔意,九歌明白,一定是之前的幾句談話錯過了救治的機會。他明明決心已下,卻還要糾結於並不愉悅的回答,如今的這個結果,便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一切,只因放不下。
悔恨絞的胸中發痛,苦澀的味道卻在逐漸令人清醒。九歌盯著傾夜的臉,那表情極度怪異,甚至帶有幾分咬牙切齒,“遇上你,定然是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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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濛,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是這個感覺。無論是周遭的物品,還是陳設,包括此刻所處的建築,都處在這種感覺之間,虛幻的時隱時現,令人忍不住去懷疑,眼睛所見的一切未必真實,或許這些根本就不存在與此地。
這就是死了的感覺?傾夜暗想。
疑問才起,傾夜就開始覺得麻煩。神獸一族,血脈得天獨厚尊貴無匹,或許因為這個原因就免了死後的痛苦。說不定眼前看到的,就是傳說中太虛幻境。但是對於傾夜來說,卻是什麼也不想要
因為自己的緣故,免除烈熠一場死劫,對於他此生來說已是足夠。赴死的一刻,是真正不覺得遺憾,所以也就更加希望死後的寧靜,哪怕什麼也不剩下,也是最好的結果。
除了那一張素白的臉,依然在眼前晃著,說不出是眩暈還是繚亂,總之令心頭煩悶加重變得難受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也找不到別的詞形容,只覺得那張臉真是好看。細緻的眉目,如工筆畫的一般。無論是放到人間,還是在本族幻化的皮相之中,都算是上佳。只是那個人,總是一副冷嘲熱諷刻薄尖酸的表情,說不上破壞了容顏,但總是在無形中為自己招惹了不少麻煩。
傾夜擰起眉頭,剛才還覺得了無遺憾,怎麼就因為想起了這個,便有愈漸增多的不捨湧上心頭,密密麻麻的爬滿了每一個微末的角落?
剛剛墜入這個虛無的空間時,傾夜覺得自己也如周圍的環境一般變的不甚清晰。如今身體竟開始重了起來,被這些密實的不捨壓在身上,有了再入塵寰之感。
“你可還記得神獸律條?”比起環境的虛幻,在雲霧繚繞之中的那幾道人影更加人影幢幢,至少有大半的身子都隱沒在雲霧背後,隨時都有被吞沒的危險。
問出這個問題的,乍聽上去像是中間那人發出,然而再凝神細辨,話音之間又有著濃濃的重音,似乎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再也弄不清是誰說的。
原本已經足夠混亂,這麼一句話反反覆覆響在耳邊,更加難受。聽了無數遍的感覺,卻依然弄清到底問的是什麼。
以此刻的傾夜來說,即便弄清楚了,也不見得會開口回答。他已經是死人了,哪裡還去在乎這些東西。都說世上沒有什麼重於生死,他都已經是個死人了,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你可還記得神獸律條?!”一字不差的問題,這一次明顯多了幾層怒氣在內,大概是被明目張膽的無視,遠處的那幾道人影著實難以忍受這份囂張的態度。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