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打定主意要與他比較耐心,那麼就看看誰更沉得住氣罷。
沒有別的舉動,烈熠只是站在原地,俯視的目光中進著幾許清冷,實難看出他此刻正想些什麼。
“皇上,請收回成命!”按捺不住率先開口的,終究還是烈賢。
他可以不顧自己的身體,即使痠麻的膝蓋再也沒有一絲知覺,但是此行之前就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要在此事上令皇帝改變主意幾乎不具備任何可能。所以烈賢才會想出這麼一個主意,儘管是下下之策,卻依舊有一試的價值。可惜,烈熠的執著還是超出了老宰相的想象。
不是沒有想過再抗一會兒,說不定在下一別烈熠就會心軟。但是幾經思索,烈賢到底還是不敢再繼續這場賭博。他的身體狀況可以全然無視,卻不能無視逐漸逼近的出兵時間。就算在一開始示弱,這個口也不得不開了。
烈熠袖擺一拂,柔和的內力將老人的身體托起。既然對方選擇服軟,他也就沒有必要再讓老人跪下去。“收回成命?不知宰相說的是哪一道命令?”
“出兵的命令。”明知皇帝在故意裝傻,烈賢還是不得不咬牙說明。這就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道理,當他在最開始作出讓步的同時,就註定了接下采只能不斷讓步。
早已料到,也早巳準備了答覆。“明日,牧野軍就會拔營起寨。在這個時候收回命令,宰相大人不覺得晚了一點麼?”
第十卷 第十三章——一意孤行
“不,絕不算晚。”藉著那一股內力,勉強站起的烈賢,痠痛的雙腿誇他一哥趔趄,幸好及時扶住一旁的椅背才沒有摔倒。相對於虛弱的身體,精神卻是無以倫比的固執。“只要我軍還沒有慘敗,適時收手就不算太晚。”
烈熠有些無奈的嘆氣,這般言論,要是隨便換一個人來說,就是動搖軍心的大罪。老宰相的到來的確引起他十足不痛快,不過考慮到對方的勞苦功高,他也不能真的下令要了烈賢的腦袋。“宰相何眼認為我軍一定套輸?”
“決勝於千里之外。這樣的道理,皇上不會不明白。”烈賢苦口婆心,差一點又跪了下去。莫說是下跪,就算今日需要他見諫,老宰相也是在所不惜。跋涉千山萬水到了此地,要是沒有達到勸諫的目的,他才真正覺得自己白來了。
戰爭勝敗,三分在戰場之內,七分卻在戰場之外。這個道理,在過往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證實。當然了,並不是說戰術毫無改變結果的可能,但是,戰術的可行範圍往往受到當時條件的制約。雙方兵力對比、各種輜重投入,乃至於地理天候,民心所向,這世戰場之外就已經決定的條件,才是根本中的根本。
烈熠不置可否。這世道理自是不用多說,但凡是經歷過大戰的人都能明白。烈賢不辭辛苦遠道而來,當然不是為了教導他這些。暫時不語,等著對方的後文。
“皇上處事一向謹慎,為何偏偏這一次會這般倉促的出兵?”沒有再拐彎抹角,而是用了最直白的疑問。
以烈賢今時今日的地位,從來都是旁人從他的一言半語中揣摩他的心意。哪知此行之中,便是半點心思也掩飾不下來,只能全然說的清楚明白。不過有了先前的幾番對答,他也沒有什麼不習慣的了。
“朕並不覺得何處顯得倉促。”一句話就將烈賢所準備的所有理由全部堵回,這就是君臣之分——臣子在開口之前,免不了三思再三思,直到話語中再也找不出漏洞。而隨心所欲,是獨屬於君主的權力。
不理會老宰相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烈熠又加上一句,“對汐藍出兵,或者說,與汐藍爭奪當今天下的霸主地位,不正是宰相的期望麼?”
一雙經過漫長歲月洗練的眼睛,嵌在烈賢溝壑縱橫的臉上。可以說這雙眼睛透著蒼老,卻絕不能說其渾濁不堪。與烈熠天生洞悉人心的力量有所區別,這雙眼,也能看出被掩埋的真實,然而卻是得意於經驗的積累。
如今,烈賢就這般細細的打量著焰赤的新皇,分毫不漏,甚至忘了君臣之間應該維持的距離與禮節。越看,老宰相心中就越是驚惶不安。
誰也不能否認,烈熠是千古一帝,他的睿智,他的冷靜,甚至於他的絕情冷靜,都是一個賢明君王的必備條件。但是此時此刻,烈賢陡然明白了另一件事——這位千古一帝的心,也是世所罕見的深不見底。
烈賢懷疑,這個世上真有什麼事或者什麼人,能夠在他的心贏留下一條影子?
哪怕是。。。。一條淺淡到蒼白的影子?
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烈賢驚覺自己真是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