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關。適當南北交通要衝,地勢險峻,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烈熠勒馬頓足,抬頭仰望。身後是整齊劃一的軍隊,用不著哪一位軍官刻意維持秩序,十數萬人的隊伍沒有半點嘈雜,按照陣列分佈絲毫不亂。只有偶爾,能夠聽見馬匹的鼻息,顯露了動物在危機來臨前的焦狂,但是都被馬背上的騎士以相當完美的騎術很好的控制下來,完全沒有影響到隊形。
前方,則是黑黝黝的城樓與黑黝黝的圍牆。城門之上斗大的“虞關”二字,即使早已斑駁了原本朱漆的顏色,依舊帶著筆墨難以描繪的霸煞之氣撲面而來,睥睨所有站在城樓前方的敵人。略略看得久了,甚至覺得那兩個字也融入周遭的石磚之中,只剩下一片濃黑。
雪還在下,永遠也不會停歇似的,**了視線。
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黑、白兩色,交雜在一起,簡單蕭索的有幾分淒厲。像是在那些分明的對比之中,藏了無數鋒利的刀光劍影,隨時準備著吞沒闖入的所有活物。
闔了闔眼眸,烈熠平定一下心緒——誰說將領在戰前不會心慌意亂?只是,他們懂得如何將自己的不安掩藏起來。
越是厲害的將領,就越是懂得如何將鎮靜的一面表現在屬下面前。
緩緩將手背到身後,緩緩從中抽出一把長刀。不是空名軟劍,軟劍更加適合於暗殺,或者說適合出其不意的進攻,以刁鑽靈敏的角度攻擊敵人欠缺防備的地方。但是此刻的烈熠,更加需要的是一把具有絕對震懾力的武器。
劍,屬於君子!而刀,更適合霸主。
如若夜涼的刀刃上倒影出自己的影子,烈熠淡淡看了一眼之後,終於緩緩將其高舉,斜指上蒼。隨著刀鋒所指之處,密集的飛雪都受到影響,紛紛朝著四周退卻。於是遠遠看上去就出現一幕奇特的景緻,似乎雪花正圍繞著烈熠捲起了漩渦。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慢的出奇,偏偏每一絲每一毫都令身後的十數萬士兵的心臟震顫的如同擂鼓。在黑與白之中,他們的皇帝,是天地間唯一還在流轉的光影,是以銘刻成為永恆。
“攻城。”
命令傳遍全軍,牧野軍上下人人武器在手,蓄勢待發,彷彿被放出柵欄的嗜血猛獸。
經過這一役而存活下來的將士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當時的心情,竟沒有半分害怕——跟隨在烈熠身後,似乎世間再也沒有任何值得害怕的事。留給他們的情緒,只有無以倫比的興奮。
擺在牧野軍面前的第一道難關,就是護城河。
連日溫度驟降,護城河內不再是春夏常見的碧波盪漾,河水凝結成半透明的冰層,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銀白的帶子環繞在虞關周圍。
比起汐族的羽檄軍,牧野軍自然是不善水性的,護城河冰凍對他們而言,反倒是好事也說不定。當下就有將領提出,不如利用冰面渡過護城河。
烈熠當下就否認這個提議,見那將領還有所不解,便讓傳令兵代自己下達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命令——
眾多投石車中德一輛運作起來,嘎吱嘎吱的機械聲引得士兵們下意識的側目。眾人心裡免不了奇怪,為什麼只有一輛,這種遠距離攻擊型的武器,不是越多越有效麼?萬石齊發,才能具備應有的攻擊力。
更怪異的事情還在後面,運作片刻之後,投石車調整出一個攻擊角度。只要是稍微懂得其原理的人就會發現,夾角實在太小,要是按照這個角度投出石塊,投石車將要攻擊的地方,怎麼也不會是虞關的城牆。
果然,一塊巨石被彈出,短小的拋物線之後,發出一聲巨響,重重砸在護城河之上。冰面,頓時洞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變化還沒有結束,順著窟窿的邊緣,整個河道的冰面開始龜裂。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嘩啦一聲,碎成無數冰塊。碎冰順著水流漂浮,如此一來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出,冰層的厚度遠遠不及想象中的厚實。
先前提議要藉助冰層渡河的將領,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人色。幸好皇上英明睿智,沒有采用他的辦法,這看上去厚實,實則薄脆的冰層,根本無法承受太大的壓力。一旦將陣線壓前,在士兵及軍馬的踩踏之下,冰層必碎。
一想到下面流淌的冰點之下的冷水,那名將領就不寒而慄,他簡直不敢想象當士兵被困在其中之後會是怎樣的情景。刺骨的河水會在第一時間奪走人們的行動力,失去賴以生存的空氣,肺部就會變得針刺般疼痛。莫說是他們牧野軍,就算換成天生水性優良的汐族,都無法在這樣的滅頂之災中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