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煙沒有直接參與戰鬥,但是他依舊可以想見城頭的爭奪是如何激烈。那絕非是一瞬間就可以決定的勝負,若說整個城頭是一條戰線,那麼這條戰線一定被分割為無數段,而每一段的爭奪,都將是無比慘烈。
從屍體堆積的情況來推斷,每一段城牆都是在反覆易主之後,才最終決定了歸屬者。而這每一次的易主之間,雙方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達到目的。
袖中滑出一支竹蕭,竹節尚且算不得光滑,嶄新的樣子提醒烈煙曾經制作它的情景。同樣為了戰後的英魂而吹奏,只是上一次,他的身邊還有那人的陪伴。今次——
卻是他們註定的生死對決。
咽嗚的聲響飄蕩過戰場,夾雜在風雪聲中更是斷斷續續。穿梭與戰場之上計程車兵們,下意識的停了手中的動作,不自禁的去尋找那縷幽微到幾不可聞的聲響。
曲終之前,人早已散。
餘音之間,烈煙抬頭望向天宇。幾片雪花落下來,正好掉落在他的臉上,帶來潮溼的冷意。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剛好潤溼他的眼睫,就當是乘著這個機會,烈煙緩緩闔上眸子。
無名的樂曲,他並不指望憑此就能安慰已逝的英靈;更加不會指望,藉此得到原諒。這條爭霸之路,無論是否開始與他自願的選擇,最後的結果都是將這些無辜的生命帶往不歸之路。
“皇上,皇上?”不是領了命令前去執行任務的樊世紅,而是多日未曾與烈煙交談的赫連遠遙。今日的身份不同往昔,他自然也不能再肆無忌憚的直呼其名。在赫連遠遙的記憶之中,從未見過烈煙如此恍惚,於是口吻中也不自禁的添了幾分擔憂。
“何事?”烈煙像是被驚擾了一般,不過看不驚慌,只是在望向赫連遠遙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疏離。
再次肯定,在烈煙的心中,總有他無法觸碰的一塊禁地。以往如此,現在如此,未來……更是如此。說一點也不失落,那是騙人的鬼話,哪怕這是他自己所選擇的道路。然而赫連遠遙本就擅於隱藏情緒,加之藉助面具的功效,更是不容易被人看出什麼。
輕輕吸了一口氣,恢復公事公辦的模樣。“城內已經我軍清點,是座空城。不少將官希望今夜能夠在城中的空置房屋內歇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空無一人?”烈煙略帶深思的瞥了赫連遠遙一眼。這人,即使捨去了過往的身份,過往的習慣卻還是捨棄不掉的。比如此刻,他以表面聽上去中立的態度談論此事,暗藏的依舊是滿滿的譏誚。
“屬下親自去看過,城中的確空無一人。之前與我軍交戰的虞關守軍,是最後一批人。除了戰死的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全部俘虜,暫時關押在虞關的地下監牢中。”赫連遠遙有條不紊的敘述著詳細情況,略作思索,又補充一句。“以防萬一,屬下還檢視了幾處民居,情況都一樣,屋內積滿厚厚的灰塵,很明顯已經很久無人居住了。”
烈煙點點頭,經過赫連遠遙的檢視,他自然是相信的。“那麼,你的判斷呢?按照將領們的提議,今晚在民居內休息?”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想法,連日的急行軍之後,到了虞關一口氣沒有歇息,轉眼就投入一場大戰,將士們的身體早已透支,急需一場徹底的休憩以補充體力。不管怎麼說,住在有房頂的屋子裡,怎麼也要比睡帳篷舒服的多。
赫連遠遙原本不想沾這個麻煩——他如今的身份多少還帶著幾分的尷尬,儘量避免與焰赤以往的將領發生衝突。所以在敘述此事時,才一直維持著比較中立的態度。眼下被烈煙追問,也顧不了許多了。
“小心為上。”赫連遠遙淡淡答了四個字,烈煙是個聰明人,自然是聽得懂的。
果然,烈煙點點頭,表示他也是一樣的看法。
“將警戒部隊安排在虞關城內各處,尤其加強城頭、護城河、監牢等位置的防守。大軍今晚先不入關,在城外的曠野上紮營。”一連串命令下達,顯而易見,烈煙早已對此有了定奪。
曠野上剛剛發生過一場生死決戰,即使經過事後清理,住起來也不會太舒服。好在下著大雪,氣溫也夠低,一天之內不會產生什麼難聞的氣味。更為關鍵的一點在於,曠野利於大軍行動,若是今晚真有什麼不測,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赫連遠遙轉身離去準備去安排這一切,才走了兩步身子便頓住,僵了片刻之後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回過頭來,意義不明的說了一句,“不要急躁。”
“什麼?”烈煙有些不明就裡。
長長嘆了口氣,盯著烈煙的眼睛,赫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