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牡野軍遭受的一次偷襲,嚴格算起來傷亡並不大。不是千人的死傷,放在四十七萬的大軍之中,九牛一毛都談不上。但是,牧野軍從上到下,誰也不敢小覷了這一戰,那種對於精神層面的打擊,是接近於毀滅的。
這是汐藍,腳下踩著的每一片土地上似乎都有河流橫亙而過。不再是熟悉如指掌的故國,甚至也不是七界中的另一個國家,全然陌生,甚至到令人恐俱的地貌環境,生生應了一句話——英雄無用武之地。
水戰。
最驍勇的焰赤戰士,也不知道水戰應該怎麼打法。
幾經斟酌之後,烈熠下達了一條令所有人不甘,卻又不能不接受的命令——退兵。
懷揣著踏平七界每一寸土地的豪情壯志而來,卻不得不在汐藍的邊吃上打了退堂鼓,連碧城的城牆都未曾得見,牧野軍又再次折返燕支花海。
燕支的花期極短,這一個無比短暫的往復之間,原野上竟再也找不出半朵還在盛放的花兒。反倒是草地,綠的驚人,濃翠之間平白多了幾絲蒼涼的壯闊。
烈熠從軍營中走過,感受著無處不在的憋屈。類似於“人定勝天”之類的話,多半說來都是一種自我安慰。人力,也有做不到的事。
烈熠自己何嘗不覺得若這個命令說出口時有幾分難受,竭力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是一回事,他從來也不是一個天真到認為凡事可以不勞而獲的人。為了達成最終的目的,他迄今為止也為之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如今的不戰而降,於他的驕傲而言,總是難以接受的事。
然而水戰的不利,以一種最為明顯的姿態呈現出來,容不得誰還視而不見。就戰略戰術的根本,就是避敵鋒芒,只有那些有勇無謀的將領才會以自己的短處去攻擊敵人的長處。烈熠絕不願與灩昊汵硬碰硬,換一名對手,多少還是有較量的可能,一旦與灩昊汵對陣沙場,最好擯棄所有僥倖的念頭。
退回燕支花海,實在是一個不得已的權宜之計。無法展開水戰,以牧野軍的優勢來看,唯能繼續將希望寄託於陸地戰爭。過去的戰果徹底的證實了一點,在定奪天下的戰爭中,佔領再多的土他都是徒勞無功。只要灩昊汵一人屹立不倒,汐藍這個國家就無懈可擊。
對於汐藍也是一樣的道理,消耗敵人大半的兵力也無法將最後的戰果加以定論。只有真正擊敗了烈熠,天下才能決定歸屬。
所以,這是烈熠的一場賭。也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場賭―賭的是灩昊汵的心氣,賭的是灩昊汵的野望。只要他初衷不改,就不會永遠蟄伏在汐藍境內,他寧可捨棄水軍的優勢,也會前往燕支花海。況且,就算不動用水軍,如今汐藍的騎兵,照樣是名動天下的鐵騎。
日升日落,永恆不變的輪迴。
可惜比起曾經在這花海之上慶功宴的喧囂,今夜的軍營安靜的有幾分死氣沉沉。除了被安排用來巡夜的小隊以外,其餘士兵皆已早早睡下。誰都清楚暫時沒有戰事,人就是這樣,只要無所事事,反而更加容易被疲憊所俘虜。
帥帳沒有點燈,之前總是自夜幕降臨就一直燃燒到天光大白的燭光,今夜也忘了燃起。多少個徹夜不眠不息之後,一直作為牧野軍精神支柱的烈熠似乎也終究難以抵擋身體內累積的辛勞。
直到夜色深的不能再深,才有一道朦朧的影子從帥帳中掠出。慘白的月光所勾勒出的影子,顯得異常單薄與孤清。
“熠,你真是一個傻子。”說不出是冰冷,還是憐惜的語調,早已成了傾夜與烈熠對話時的標誌。借了神獸的能力,出現的無聲無息。“明明下令全軍在這裡等待戰機,結果等不下去的還是你自己。”
烈熠看著傾夜的面容一點點的清晰起來,異於人類的眼眸,恰好與天上的那輪銀盤交相輝映。他總是在他最無奈,也是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從前是,現在也是,即使傾夜心頭最重要的存在……換作他人。
沒有半點被撞破秘密的慌張。烈熠自認早該知道的,即使他能瞞過牧野軍上上下下,終究也騙不了傾夜分毫。
眉心早已是明顯的溝壑,如今因為他的預設,傾夜更加不快。神獸袖手旁關的律條令傾夜看慣了這紅塵的是是非非,著實難以明白烈熠何以如此,將此生的一切都賠了進去。
“你難道打算一個人前去?”
烈熠直言相告,“夜深了你還等在這裡,就證明已經看透了我的全盤計劃。牧野軍在這裡等待戰機是不得不為之的事,但只是等待未免也太消極了。要讓昊汵主動出擊,必然要給他一個合適的理由。”
烈熠從來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