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不是信口開河之輩,所舉出的每一件事例都是無從反駁。他們都不可避免的被捲入這場混亂之中,同樣的,各自的作為又令這一場混亂更加失控。
“皇上,你不是想要知道為何我們會做這一切麼?”當烈熠認為新月極度抗拒這個問題,再也不會回答之際,話題兜了一圈知州再次回到原點。
似乎有淚水盈滿新月的眼眶,但是,烈熠更願意相信自己看見的只是錯覺。
深深吸了一口氣,沐霖緩緩說出一句話,“我們,只是想要生存下去。”
能夠體會到她的祈望並沒有半分虛假,然而烈熠依舊無法苟同她近乎慘烈的做法。“即使你們不從中作梗,當七界統一的一天,依舊還會有你們生存的空間。如今你們所做的一切,只是令希望保護的人不斷喪生。這些,真的有意義麼?”
“我們存在的空間?”新月仰起臉,怨毒寫滿她嬌俏的面容,她甚至顧不得自己此刻氣血兩虛,淒厲的吼道。“皇上,你錯了,從來就不存在我們生存的空間。有的,也僅僅只是少得可憐的縫隙而已!”
新月說到這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一句話,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從牙縫之中迸出來的。“這個天下越混亂,容我們生存的縫隙就越寬闊。”
沉默片刻,烈熠鄭重其事的開口,只是在言談中換了一個稱謂。“沐霏公主,你這又是何苦?”
“原來,你已經猜到了。”新月,從現在開始應該稱之為沐霏了。她的反應遠比烈熠想象的平靜,也比她自己認為的平靜。甩了甩腦後的頭髮,霜華以清晰可辨的速度染白了漆黑如墨的髮絲,大戰之後的鮮血,還遺留在髮間,只是這絲毫無損其美麗。相反,每一根長髮都帶著琉璃般脆弱的光華。
如煙,如霧,純白到如此不染雜質的髮色,烈熠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冰族沐霖,柔藍之王。
此刻,沐霏正半依在沐霖懷中。兩張貼在一起的面容,同樣的筆墨難以描繪,眉眼之間,相似的近乎於銅鏡內外。
原本打算撥開擋在前面的一縷髮絲,然而當手指接觸到那一縷白髮之時,沐霏有些突兀的改了主意,反而將其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起來。隨後淡淡的苦笑起來。“十多年了,都不曾見過自己這個模樣。如今看起來,還真是不習慣。”
視線並沒有離開手中的白髮,口中的疑問卻是真真切切衝著烈熠而去,“之前你所舉的那些罪狀,只能證明我背叛了灩昊泠。我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麼破綻令你猜到我就是沐霏?我的出生是冰族王室隱藏最深的秘密,甚至在我懂事之前,就已經被迫離開冰族。就連如今的王室之中,也沒有人知道還有我這麼一個人。”
這麼一個並不存在的,冰族公主。
包括沐霏這個名字,或許也只存在於唯一的弟弟心目之中,被深深地埋在心靈的角落之中。
“朕應該更早一些猜到的。”烈熠也直言不諱,這一場勾心鬥角已經得到了最後的勝負,彼此之間也無需再隱瞞什麼。“當日在石壕村,我問起你的名字,你所作出的回答並不完全都是謊言。”
只可惜當時未能明白,原來不是他所認為的“花樹芳菲”,也不是她自己所解釋的“是非難容”,真正正確的那個字,細雨霏霏,獨獨屬於冰族王室的名字。與她的弟弟沐霖,如出一轍。
沐霏懷著幾分自嘲的苦笑起來,既然已經離去故土,離去親人,在數年後與弟弟重逢之際也不能相認。她明明已經做到這個地步,為何依舊忘不掉自己的名字。甚至在虛構的身份之中,也摻入毫無意義的半真半假。
烈熠一眼看出沐霏的難以割捨,她就像是被狠狠的困在過去的藩籬之中,想要逃開,然而窮盡全力也無從掙脫。
困住她的東西,便是對於故國的留戀。
“既然舍不下柔藍,為何要讓你的族人遭受這些?挑起戰亂,對冰族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為之付出慘重的代價。”烈熠並非是在危言聳聽,他只是道出最根本的實情。只要是參與戰爭的人們,無論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侵略亦或是踐踏,挑動亦或是結束,都免不了會為之付出慘重的代價。
無一倖免。
“皇上,你指的是今日這樣的戰爭?”不錯,這些是無可反駁的事實。殘留耳中的呼號,沁入泥土的鮮血,沐霏沒有勇氣去計算究竟有多少族人在混戰中喪生。這個代價,的確慘重的遠遠超過她的承受能力。
“這是我的錯。”沐霏哽咽著承認再也無法挽回的錯失。“但是,有一點不能否認——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