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簡單被識破身份,灩昊泠並不覺得任何不妥,況且他本就沒有隱瞞的打算,從來沒有。且不說當時各國之間互派間諜密探,他的畫像怕是早已流傳出去。即使沒有見過他的畫像,單憑他的長相要將他認出來,也絕不會太難。
雖然繼承了汐族特有的水色長髮,偏偏面容上找不出半點汐族獨有的柔媚,過於邪性的長相,從父親烈熾身上遺傳而來的鳳目,本該背道而馳的五官反倒在他容顏上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協調來。
灩湄漪、烈熾,執意窺探命運,即使違背良心道德,也堅持生下的命運之子。既不屬於焰赤,也不屬於汐藍,同時流淌著當世兩大世仇民族的血脈。他的模樣本就獨一無二,任何人認出來都不算奇怪。
不過,這人的眼光依然還是毒辣了些,他們這才剛剛見面。“今日並無什麼帝王將相,此次落霞水寨之行,我只是陪客,赫遙兄大可當我不存在。”
赫遙,好一個赫遙,毫不忌諱地道破他的身份,自己反而用面具遮了真容。灩昊泠不是沒有考慮過乾脆一把揭了那層偽裝,看看這人到底是誰。然而略微想想,便也作罷。畢竟還有絲桐一事擋在面前,他本人對那神秘之物並無興趣,不過也不能隨性為之,破壞了烈熠的計劃。
無法確定赫遙是否真的恣意妄為,有了灩昊泠的那一句之後,他真的便當這位帝王不存在。視線落在烈熠的臉上,隔了一層凶神的面具,遮擋的不僅是他的雙眼,還有那眼神中的真意。
這般讓人看著,自然不會舒服,烈熠心中暗歎,只能平平淡淡地望回去。一個固執,一個清冷,在這場對望中,無疑又洩露了他們早已相識的事實。
似乎又惹了一場莫名的是非,烈熠心中感嘆,總覺得有些可笑。眼下的場景既不配目前的局面,也不配他們幾人的身份。“看來赫遙並無任何要緊事,既然如此,有什麼事就後日再說罷。”
叫的是赫遙,不十分疏遠,免得這人又在稱呼上糾纏;又不十分親密,也免得……灩昊泠藉此機會發作,將這場滑稽的戲碼波及得更大。僅僅只是一個名字,平平淡淡地喚出來,這樣兩人都能夠接受才是。
只可惜,烈熠還是估錯了。
第七章 心高氣傲
估錯的並不是人心,人心於世,往往受到世俗約束,自然就有痕跡可循。烈熠天縱絕豔,洞悉人心,勘察世事,不過都是易如反掌。然而天下間,總有東西沒有規則,沒有痕跡,也……不講道理。
簡單到平凡的一個字,從古至今在這個字前,折煞了多少能人志士,多少英雄紅顏?
情。
赫遙輕挑唇角,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一旦他臉上露出了這副表情,那便表示今日的事情不會那麼容易過去。得理不饒人,就算不得理,他也同樣不會饒人。“什麼叫沒有要緊事?我想熠想得難過,等不到後日的宴請了。這,算不算是要緊事?”
烈熠不應聲,只盼望這話不過是雁過無痕,聽聽就過去了。赫遙,開玩笑的罷?
但是,這事能否似水無痕,烈熠說了並不算,就連赫遙本人說了也同樣不算。此事的決定權,在灩昊泠的手上。
原本是打算當做不存在,赫遙到底是誰,他也並不感興趣。即使這個戴著面具的男子並非池中之物,灩昊泠也無意在今日決斷什麼。日後相見的機會還多得是,又何必心急於一時?但是赫遙錯就錯在,太不將灩昊泠當一回事。有些話不由自主,忍不住要說,這本也算不得大錯,不過說話,要看場合。
“熠,如你所說,赫遙兄並無任何要緊事。專程請你過來,只是太過無聊,找個人開玩笑罷了。”清如朝風的微笑,面對上的是烈熠,倘若僅僅只是看到這抹笑容,甚至會忍不住懷疑,灩昊泠竟然是個這般溫柔之人。烈熠有些無奈地發現,對方的一雙眼,並未留在自己這裡。
什麼樣的眼神最可怕?恐怕是要真正遇上了之後才能知曉。並非殺氣瀰漫,只要是經過生死戰場的將士,往往都能練就一雙肅殺的眼睛,赫遙自然還不怕這個。
然而現今盯著他的這一雙,不,不能算是盯著,灩昊泠明明還在對烈熠微笑,他甚至不能肯定對方是不是正看著自己。可就是這眼角的餘光,連一絲殺氣都無跡可尋的餘光,讓他錯覺——
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赫遙不自禁地避開,即使他下一句話是對著灩昊泠所說。“昊泠兄,你不說自己只是個陪客麼?”兄弟相稱,任誰也不是出自真意。非得要說是什麼理由,大概是不願在地位上輸了一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