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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出現在陰沉而高大的紫衫之後,微渺的光芒照亮了他已經無法藏住淚水的眼眶。

我倚在床頭櫃上,垂眼看著他。我回想著溫妮去世時,別人如何安慰我。但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我不是由她撫養長大的,只是在暑假時相聚兩三週,好像因此我們並不會有太深厚的感情。

“不要為你感到傷心而道歉。你應該感到傷心,我明白。感情是很難被節制的,你不要為此感到抱歉。”

這番話說得太過空泛,但我並不懂得如何安慰他。從我們認識開始,總是他扮演那個安慰開導的角色。但我明白,那些都是從他祖父的智慧中習得的一些細枝末節,他無法以此安慰自己。

“我也很傷心,但我明白我是整棟屋子裡最沒資格完全沉浸在悲傷裡的人。我得看好你們。”

“所以你把我那些小藥片扔掉了。”那聽起來不像一句指責,他的聲音變得虛弱,似乎是沒有力氣對我提出指責。

我不知如何作答,喬舒亞說了下去:“你終於不再認為它們是維生素了。我開啟櫃子的時候,我原本決定,我不該吃抗抑鬱藥物了,因為這時,我的確應該非常非常傷心。可我拿起那個藥瓶時,我發覺它已經空了。”

“我能夠理解你。我祖父死於心臟病,我父親曾經也因此在醫院裡住過幾周。但大學時我沒有一天停止過飲酒。你是個成年人,你懂得照顧自己。但是,喬舒亞,有時候我關心你甚於你自己。”

“不,沒有在指責你。”他嘆了口氣,側了身,選擇一個舒服的姿勢蜷縮起來。“當我走進考場時,從來不會有人要檢查我的血液指標。為什麼不吃上一片呢。吃一片阿德勒羅吧,我對自己說,這種藥物研發是為了使人集中注意力,我需要集中注意力,就像吃感冒藥一樣。所有人都是這樣。”

“我那所高中裡,每年有上百人會進入常春藤大學。除了全優的功課以外,他們在歐洲贏過樂器比賽的名次,擅長一兩門運動、大學時能夠去參加奧運會,拿過獎學金,參加過各種學科競賽。我想,為什麼不成為那樣的人。但等我到了大學裡,和他們加入了一樣的社團,在同一個聚會上喝潘趣酒談論新保守主義,那並不會讓我感覺很好。依地普侖和西酞普蘭才能讓我感覺很好。”

我坐在鋪了地毯的地板上,和他視線平齊,“你追求的完美人生早就失敗了。他們現在大多結了婚,有個完美妻子,五年內會有兩個孩子,這時他們可能在瑞士滑雪。而你只有個連蛋糕都做不好的男朋友,還不能在加州結婚。”

他露出了一個輕微的笑容,伸手揉起我的頭髮,“啊,別這麼說,至少你是金髮呢。”

那不是芭比式的夢幻金色,當然,這樣的頭髮在我身上太過滑稽。它由深淺不一的金色組成,夾雜著紅色的髮絲,來源於我的英國和荷蘭祖先們。也許如托馬斯·沃爾夫那樣寫道,天意引領一位英國男人來到一位荷蘭女人身邊。那在是三百多年前,美國還沒有成為美國的時候,我從未聽說我祖輩的故事,我的父親不熱衷於以往事自誇。

“以前我很在意別人的評價,做個完美學生會給你非常良好的感覺,我想,繼續做個完美先生吧。可是我發覺我喜歡你,有了同性戀這個標籤,怎麼也談不上完美了。但是我想,有什麼關係呢,世界上有什麼比你更好的事情?”喬舒亞注視著我,眼睛裡恢復了幾分神采。

它很快又會消退下去。我想起我的外祖父跪在溫妮的靈柩前,額頭抵著棺木,哭泣著,要被人掐死了一樣地喘著氣。我在一旁,輕拍著他的背部。伴侶的死亡和長輩的死亡是不同的。我的外祖父可以理所應當地哀悼溫妮,他對她所有的愛意和懷念全部傾入他的淚水中,甚至有一絲責怪,她拋下了他。但那時我的頭腦中不斷地迴盪著,一個我早應該明白的事實,她終將會離開我。我經受這一場嚴重的情感危機,但我向任何人訴說,他們只是告訴我,學著長大。

學會接受這個事實,需要漫長的時間。也許從那位對你最重要的長輩離開之後,你才真正地開始建立自己的性格與思想,成為一個獨立的人。而成長的過程總是痛苦的。

“我知道你會想念道格拉斯。甚至明天你還會去他房間敲門,問他要不要把早餐搬到他床上。因為在你二十七年的人生裡,他從未缺席過。習慣這些,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我知道你和我都會有耐心面對。”

他微笑了一下,充滿了感傷。“看來你對此經驗豐富。那麼,說說溫妮?”

“我不知道該怎麼講她的故事。她在伍德斯托克住過一段時間,但她沒經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