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央?」他在門口輕喚。
他丟下手上那堆袋子,突如其來的恐懼讓他失去鎮靜,他衝向客廳、衝向廚房、一樓、二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喚著他的名字,直到第二層樓的最後一個房間最後一個櫃子最後一張床底都被他搜過,他頹然的坐到地上。
人呢?
「沈未央!」他跑出房間站在走廊上,對著整棟屋子大吼,「沈未央,你給我滾出來!你敢再躲,我就把你趕出門!」
他等了五分鐘,再等另外一個五分鐘,繼續等著另外一個五分鐘。
很多個五分鐘過去,他看不到那個人討好的臉,認罪的甜言蜜語,懷中沒有像個孩子一樣耍賴的重量,他覺得連腳步都虛浮起來。
他不知道怎麼回到主臥室,他坐在自己那側的床上,枕頭邊一抹黑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仔細看,那是那隻香囊,香囊底下壓著一張很小的紙條,蘸著四個字——他觸控著字,還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顫抖,心都痛了。
緣起緣滅。
他握拳收緊那張紙條,「誰跟你緣起緣滅?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禁不住憤怒地怒吼,脖子爆出青筋。
怎麼辦?我不想要跟你分開……
仲華,你會不要我,你生氣我,你不要我……
他閉上眼,他梨花帶雨的淚顏讓他心痛,「是誰不要誰?沈未央,你太讓我傷心了!」
他的臉部扭曲,他的指尖發顫,他整個人不斷地抽搐,喉間發出不知道因為心痛還是身體劇痛的痛楚嘶啞,宛如野獸一般地憤怒悲鳴。
他的眼前出現幻覺,夢中人模糊的臉龐,一點一點地在眼前清晰起來,他有著和沈未央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眼淚,一樣的聲音。
一模一樣……他是沈未央?!
「仲華?仲華……」凌非慌張的臉在看到房間裡正起的變化,倒退了一步。
傅仲華沒有發現凌非,幾乎要將他撕裂的劇痛,來自心裡、來自全身,他已經快要承受不住。
「啊——」
恍惚之間,他好像記起,很久之前他也曾這般痛過……
野菜羹用了一個時辰完成,花了一天腐敗。
門邊站著一個男人,安靜地凝視那道還沒被開啟的門,不久不長,一天而已。
他看著窗外的夕陽餘暉被皎潔月華取代,他看著烏雲遮月、抹去滿天星斗,他看著東方那塊刺眼的魚肚白,曙光來了,鳥聲盈耳,他卻感覺不到一點希望。
如此反覆,七天七夜。
他沒有站成石像,他的心卻一層又一層的覆上岡巖。
滿面鬍髭,雙目赤紅,不過七天七夜,卻比七百萬年還要蒼老。
他走了。
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這麼走了。
那個笨蛋設下的結界,怎麼可能真的遮蔽住他的行蹤。
自己設下的結界,自己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人是自己走出去的,還是被人脅迫的?
他走出茅屋,望向天空,為什麼不信他?他的縱容他的沉默他的陪伴換來了什麼?這種痛花了七天七夜也難以消化。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束手無策的一天,他只是不想管懶得管,這世上所有一切雖與他息息相關,卻也無關,他從不把這一切放在眼裡。
天上地下他來去自如,瀟灑不羈,不曾為誰停留。
那個笨蛋日日笑顏逐開,眼裡卻滿溢悲傷,他沒看過誰是笑著難過日復一日,從沒真心地笑過。
因為好奇而留下,因為心動而長駐。
好不容易他在自己懷中一點一點地卸下防備,好不容易他笑得真心笑得開懷,好不容易這個笨蛋學會哭了,這麼連保護自己都笨拙的笨蛋,拿什麼去傷害別人?
將他逼離自己身邊,就保證他們擔心的不會發生?
錯了。
顧長夜雙拳顫落腥紅血花,唇邊綻出一抹奇異的笑。
他輕輕鬆手,周圍以他為中心颳起一陣旋風,他的髮絲一點一點地化去顏色,轉眼白如霜雪;他的眉間點出一顆紅硃砂,他的眉目由冷轉寒;他的衣衫絲絲縷縷地幻化,舊衣如花瓣凋零飛散,轉眼一身白衣勝雪,風流無瑕,周身流轉淡淡紫光。
「笨蛋,我說過要有人付出代價,要不我怎能甘心?」
他手腕一轉,掌心向上,對著天邊明月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眨眼之間,明月像中毒似的,從下方寸寸染上了濃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