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傷口倒了些酒,包紮。很神奇的,連最嚴重的傷口,似乎也早已不流血了,暗色的血,在面板上凝固,就好像……就好像哨馬的身體已經停止了供血,那具軀體已經從內部開始乾涸了。
哨馬望著倒下來的酒說,唉,真可惜,說著無意舔了舔灰白皺縮的嘴唇。
一切透著莫名的不安。
包紮完畢,萬回處理起自己的傷,把幾截箍進肉裡的鐵絲□,並未多疼,疼慣了,像是都麻木了。
這時,哨馬誠懇地講道:“你做得夠了,放我在這兒吧,你不虧心。”
萬回停手,沉默了片刻,“你知道苗老三返回去救你前,他對我說了什麼嗎。”他說。
哨馬抬臉。
“他說,‘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照顧好他們’。”萬回低著頭,“這話,我沒忘。你是他用命換來的,他的命沒有這麼不值錢,我丟下你,我還算是個什麼東西。”
哨馬沒想到他會講這些,又或者因為苗老三的那句遺言,他怔愣了一下,隨後,萬回感覺到,他整個人釋然般的鬆弛了下來。
“好吧。”他對萬回道,“不過,假如說,到時候……萬不得已的時候,你願不願意幫我一個忙?”
一個忙?萬回哽住了,當他理解了哨馬的意思,頓時慌了神。
哨馬看出來了,萬回根本沒去考慮過那個最壞的結果,也無法做出選擇,哪怕選擇只有一個。
他理解式地拍了拍萬回的膝頭,然後他轉頭朝著旁邊,“嘿,你能做到吧。”
萬回回頭,刺青正在他身後靜靜站著。
刺青嚴謹而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作為肯定的答覆。
萬回訝異,這不行,絕對不行,他視線在二人間來回穿尋,彷彿企盼某一方收回這個約定。
刺青卻對哨馬說:“到時候,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了,我這裡還有一把槍。”
“你瘋啦!”萬回喊道,“我絕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你休想!”他不明白哨馬為什麼還能原諒這個人,這個人怎麼還能在哨馬面前如此坦然。
“你不是要走嗎!還不走!”他忍不住地吼。
他感覺到哨馬在拉他。
別這樣,哨馬說,瞧。
他氣呼呼地隨著哨馬的目光望去——小兔崽子在哭。
他竟然把他忘了。
孩子哭起來不聲不響,縮在角落,用左手和右手輪番擦著眼淚,他不看他們,也打擾不到任何人,可是萬回竟然忘了,這孩子才是這裡最難過的,苗老三就跟他的父親一樣。
萬回忽然很愧疚,很懊悔剛才一直強調苗老三的死亡,還讓他目睹了同伴間撕破臉的爭吵。
哨馬說,那個才是苗老三交給你,最該要保護的。
萬回發現自己陷入了某種進退兩難的局面,他知道,他和哨馬都自身難保,但假如不講和,讓刺青帶小兔崽子走:其一,刺青未必肯,其次,誰來保證小兔崽子的安全,說難聽點,萬一半路上刺青一狠心……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刺青根本沒打算一個人走,在哨馬的問題上,方才刺青明顯首先做出了讓步,否則不會還留在這,換句話說,這裡一定還有什麼東西,令他沒辦法離開。
對,是物資。
萬迴心想,刺青是想瓜分包裡的物資,沒這些興許他也難保走得出去,可他不敢拿,他怕會激怒別人。
如此一來,萬迴心裡有點底了,“我看,我們暫時休戰。”
“好。”刺青立即同意。
看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他目視著,刺青默默過去拾掇揹包,扣袢損壞,只好用肩帶捆緊,刺青將它往背上一扛,幾乎趔趄。
萬回決定,先不論其他,走一步算一步,眼下哨馬經不起耽擱。
他搭著哨馬站起來,好沉。
刺青要來扶他們,他擋開刺青的手,“不需要你幫忙,你做自己的事就行了。”
刺青望了他一眼,去到前面。
“過來,我們走了。”他朝小兔崽子伸手。
後者點點頭,忍住了哭泣,輕輕地一抽一抽的來到他身邊,忽地抱住了他。不是那種很用力的抱,更像是依靠,讓萬回的心一顫。
此刻他才真切感受到來自於承諾,和承擔一份生命的壓力
。
他一手託著孩子的臉腮,用指腹抹去那的鼻涕和淚水,“你走中間。”他把他輕向前推,孩子回頭看他,他說:“我保證會一直跟在你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