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是誰長眠於此
作者:洋芋魚魚YYYY
備註:
地下工程,喪屍
☆、1。大紅嶺
他殺人了,他才十七歲,他不想坐牢,也不想被槍斃。
在學校地窖的鋼絲床上,他騎著老師的胸膛,用一塊枕巾纏裹住老師的頭,用金屬檯燈底座一口氣連砸了二十幾下。
直到他感覺那整張臉都被砸得塌陷下去,枕巾開出血一樣的花。
這是個瘋狂的年代,這年他高中,這年新中國長達十載的浩劫才剛開了頭。
後來他想,也許只有如此顛倒的歲月,才能孕育出大紅嶺這樣一種畸形的存在。
大紅嶺,這片蠻荒得刻骨的土地。甚至大紅嶺這個名字,也是他在內心給它取的,它根本沒有名字,或者說在無數人心中,擁有無數的名字。
它處於高原與平原接壤地帶,一面是光禿禿的山嶺,常年雪封,高得鳥都飛不過去;一面是針葉林,向西延伸到目所能及的地平線。冬季最冷時,你能聽到森林裡到處傳出一種奇怪的聲響,那是樹皮在酷寒中被凍裂。
他猜想這裡可能靠近邊境,作為一個逃亡的殺人犯,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他了。
就在高原與平原接壤處,夾著一條山溝,像大地上被撕裂的一道深深的疤,像河流那樣綿長,也許本來就是一條枯水的河道。在這裡有四樣東西是永遠沒有盡頭的,丘陵、森林、山溝和永遠厚重的天穹。
沒人能想像如此惡劣的山溝裡會有人住,在這最寬只夠擺下一條街,終年照不到陽光的溝底。
而事實上,這是一個如蟻窟般旺盛的地下世界,只要你肯幹活,不出岔,無論如何也能添飽肚子,尋到個棲身之所。
你只管自報姓名,假的沒關係,哪個關卡都不會盤問你,不會向你要身份證介紹信,不會像牲口那樣檢查你的消化道出入口。因為誰都明白,假如稍有點活路,誰都絕不會跑到這兒來謀生,全都是些在地面上混不下去的,才跑到這地底下打發日子。
大紅嶺更是個沒有文憑的世界,自我介紹便是證件,你可以把自己說成任何什麼人,但最好別是學者或什麼工作者,倒不為別的,只是這些高階職業在這裡只代表著不中用和好欺負,預示著在這裡你撐不過兩個星期。
這個地方,過去連流放也不去選它,如今連文明的罪犯也不願光顧它,惟有那些犯了重刑,走投無路的流竄犯們,才會逃匿到此,而只要是在這兒混日子的,便沒有一個不是豁出命的。
他雖是個只有十七歲的學生娃,但個頭已躥得高了,體格也比同齡人結實,當他一踏入這不見天日的世界,那種渾然而來的安全感,竟如此可靠而放心地包裹了他,使他輕而易舉的決定留
下。
如果能預見到後來發生的一系列可怕的事,他還會如此輕易的決定麼。
起初,他住在一個廢棄的地棚裡,這種地棚這裡到處都是,圍一圈釘上棉絮的薄板,四周填了土,顯然都是統一建的,有年頭了。裡頭又冷又小,睡覺只能像刺蝟一樣蜷起來,呼吸的水蒸氣在天花板上結著一層霜殼子,他將鞋子枕在腦袋下,以免被人偷走。
吃的呢,是種很乾的麵食,凍成了石頭,分的時候得用東西劈開,碾碎了揉成屑子一把一把塞進嘴裡。
就是這麼難吃的東西,一份還要兩毛錢,兩毛錢,相當於他揹著和自身差不多重量的一筐石頭,從溝底到地面一個來回,起碼兩個鐘頭。往往他天不亮動身,趕天亮時就走到之字坡了,這是真正的羊腸鳥道,一邊就是懸崖,一個閃失摔下去,你的屍體只好用鏟子剷起來。
小道的路面,已被無數的人用無數沉重的腳步打磨得像鐵一樣亮,一樣滑,一凹一凹踏出小坑。像他這樣辛苦的背工,算是這裡最基層的職業了,厲害的一天不過也只掙一塊,因為天稍稍一黑,就沒人再敢走坡了,那是找死。
他總是拼命幹活,□十公斤的石頭,上肩都需要幫助,幾天下來背上的皮破了,結了痂,又磨破,肩頭壓出碗口大的老繭,幾乎每天他都能掙足一塊。
然而除了吃飯,餘下的錢對他來說毫無用處,他不抽菸,這裡也沒有女人,他也不玩女人,他拼命地幹,只因為他覺得精神上的某種困境,唯有靠高強度的體力勞動獲得解脫。
其實還是有女人的,他記起,有一天傍晚,殷紅的夕陽穿過林子照向山嶺,山嶺如同染了血。
他看到有一個女人站在對面,從頭到腳只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