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青竹繼續說:“想必這幾日青竹小妹讓九兄為難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莊九繼續假笑,心說你才知道啊……
“既然九兄與,嗯,‘夫人’互助互愛,相敬如賓,”布青竹接著說,“那小妹也不應該再摻和才是。九兄不用在意小妹,理當如何就如何。”
布青竹這番話無疑是道明瞭他的態度,莊九立刻笑道:“莊九承蒙布小姐厚愛,只是無奈莊九早已發過誓,此生只娶一妻,愛他敬他,不離不棄。”
莊九隻是如此說,布青竹夫婦二人不明真相,只是點頭稱讚,蒼墨蘇思寧縱知真相也不多言語。錢榮聞言,卻恍然了一下,從開始到如今,莊九一直說著這話,他初時自然不會當真──莊九初時也未必是真言,但是現在呢?話語未變,意思卻重重疊疊,從莊九心裡到嘴裡說出來已經轉了多少個彎,進到他心裡去又是多少個彎。這麼想著,嘴角慢慢地勾起一個隱隱的笑容,似是無奈的妥協。對莊九,也是對自己。
莊九要纏便纏,他也是一個大男人,既然已知雙方心意,何苦扭捏?
此後,步青蓮未曾再出現,大概是她哥哥把事情講了清楚吧,如此知情達理的女子,也是值得更好人家託付。
莊九“一家四口”來了江南有了小半月了,可謂收穫頗豐,首先是與布家達成了協議,其次是九王夫夫二人感情漸篤,穩定升溫中。倆小兒完全沒有參與公事,自個兒玩得非常開心。
然而,得隴望蜀說的就是莊九──他覺著他和小錢二人怎麼也算是兩情相悅了吧,怎麼就不能水到渠成,早日把洞房花燭夜給補上呢。
莊九在為這個目標努力著,對小錢的調戲也在升級著。
深夜,莊九依然以睡不著為藉口,擠到錢榮床邊,吵著要聊天。
錢榮坐起來,抓抓頭髮,問了一個似乎困惑了他很久的問題:“你是不是其實是想睡床?你想睡床你早說嘛,你當初又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是想睡床呢?我睡貴妃椅也沒有問題的,本來按身份就是應該我睡貴妃椅或者打地鋪的,當時你又非要跟我謙讓。一個王爺睡貴妃椅確實不太好,嗯要麼還是我去睡外邊你來這裡睡吧?”
莊九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挪,看來錢榮真的炸毛了。但是知難而退從來不是莊九的風格,他一般都是逆風而上。
“其實我想說,要麼兩個人一起睡床吧……還可以一起聊聊天啊什麼的。”莊九眨眨眼說。
錢榮看著他,半天後臉部表情抽跳一下:“莊憶柳,不要給我得寸進尺。”
“……”莊九突地就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轉臉,仍舊坐在床沿上,看著地上的月光,愣愣的樣子。
錢榮看他不太對勁的樣子,雖然知道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但心尖兒上卻還是軟了下來。抬手輕輕碰觸他放在床沿上的手,輕聲問:“嗯?”
莊九手指動了動,算是回應,但仍舊沒有轉過臉來。
“……你上來吧。”錢榮終於說道,暗罵自己沒事心軟,招狼上床,一邊往裡挪。
莊九才看看他,笑笑:“果然還是你對我最好。”
說罷脫了鞋上了床,抓著方才錢榮碰他的那隻手一直沒放。並肩坐在床頭後,莊九並沒有開口,只是抓著錢榮的手玩。一根一根指頭地數,從指間到指根的連線處,再回到圓潤整齊的指甲,再摩挲長期練武握劍形成的老繭。
錢榮由著他玩了會兒,才開口:“想好了要說什麼要怎麼說了嗎?”
莊九笑笑:“那先說說我的名字吧。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名字──當然你例外。你什麼都是例外的。”
“……很多人也不敢叫你的名字。”錢榮對莊九的類似甜言蜜語很有免疫力。
“嗯,知道為什麼嗎?”莊九將自己的右手五指插進錢榮的左手,十指交握,“我生母的單名有一個柳字,是先皇最寵愛的柳妃。可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我活了下來,她卻沒有。”
錢榮狠狠地彎了五指,牢牢握住莊九的。簡單的兩句描述,卻讓他的心倏然揪緊。
“所以我叫‘莊憶柳’,”莊九淡淡說,“帶著一個男人對他深愛的女人的愛意,和對一個致那女人於死地的孩子的恨意。”
“……”錢榮安靜了一會兒,才說道,“使你母親懷孕的是你父親,你沒有選擇。你沒有過錯。”
莊九歪歪頭:“……是嗎?其實,先皇早已駕崩,我也成年多時,幼時的事,孰是孰非都不重要了。或許,正因為那樣,我才能被磨練成今時今日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