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錦裳微笑,表情甚是瞭然:“殞兒,你去涼國之前我就想說,期盼你退了這門親事,可你整理繁忙,我也不便為這等微末之事來煩勞你。”
夏殞歌驚得幾乎窒息:“你的事怎麼算是小事,這到底是怎麼了?”
夏錦裳淡淡道:“歷盡千帆皆不是,紅塵之事實在無味,我只想安安靜靜度過餘生,殞兒,你若真是心疼阿姐,便一手拒了那些勞什子的選駙馬之事,讓阿姐可以侍奉母后,靜心修行。”
夏殞歌一愣,忽然笑道:“長姐從未涉足紅塵,反說看破紅塵,豈不荒謬?”
夏錦裳道:“大千世界,一花一世界,永珍藏須彌,皆是紅塵,豈是男歡女愛那般狹隘,當今世界風雲變幻,自會有人乘風而上,更多的是被打得粉身碎骨,阿姐再不願涉足爭鬥,這點自保的心願,殞兒也不肯成全麼?”
夏殞歌沉默良久,幽幽嘆息出聲。
“姐,其實我是來辭行。”
夏錦裳美目一轉,卻不詫異:“不管是在祖國還是胤國,殞兒,你想清楚了便好。”
夏殞歌怔了怔:“姐知道?”
夏錦裳低眉笑:“我不是你,你的天地包羅永珍,我卻只有母后和你,對你的事情自然上心些。”
“那麼——母后,就拜託姐姐了,恕殞兒不孝。”
夏錦裳望著悠悠北風,意味深長:“殞兒——你應該得到幸福。”
“長君不怕,大司空大人會教導登基所有的禮儀。”朔陽宮,太子寢殿,夏子清小心翼翼替夏長君整理好衣帶,撫平衣襟上的褶皺。
半個月前那不諳人事的無邪小親王,一夜之間便換了個人。
絮絮叨叨吩咐著,夏子清忽的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我去看看大哥。”
緩緩站起來,面對夏長君,向外退去。
“長君,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們的陛下。”
“陛下,小王告退——”
夏長君呆呆看著,茫然張了張嘴。
“清殿下——”
夏子清一怔。
夏長君深深呼吸幾口,似鼓起極大勇氣,努力揚起嘴角,笑了笑,輕聲道:“你會一直保護朕麼?”
夏子清沉聲道:“是——小王定當保護陛下,死而後已。”
朔陽宮門外,風吹空殿,紅衣掩蓋之下的人愈發弱不勝衣。
“子清,這是羽林衛令牌,還有這個——驍騎營虎符,我已吩咐暗閣,今後聽命於長君和你。”層層紅緞揭開,兩張令牌透著厚重黑光。
輕輕巧巧的木盒,自夏殞歌手中傳到夏子清手中。
那有千鈞之重。
夏殞歌摸了摸子清頭髮:“子清,這些東西,哥哥扛了多年,現在就要交到你手裡了。”
夏子清揚起臉,凝神望著夏殞歌,默然不語。
夏殞歌輕嘆:“子清,辛苦你了。”
“子清也要變得像哥哥一樣厲害”,輕輕地,夏子清一字一字說,“從小到大,三哥是子清最崇敬之人,最疼子清的是大皇兄,子清不敢讓三哥失望,更不敢令大皇兄心寒。”
睫羽如蝶翼,忽閃忽閃,美麗至極,夏殞歌凝神看著那張與自己極其相似的臉,驀地湧起難以言喻的心酸與溫暖。
子清,是他骨血相連的弟弟。
不是形而上的兄友弟恭。
而是發自內心的、真真切切的情愫,願意寵他,願意疼他,願意給他這世間美好的全部。
“哥哥要去很遠麼?”
“是的,很遠,遠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所以子清要變強,要是想哥哥了,就把寫好的信給大姐姐。”
翊英華二年十二月初一,皇太子夏長君於羽陽殿繼位,改元建和。
尊晏後為太皇太后,英華帝為太皇,母鄭氏為淑英太后。
冊大長公主夏錦裳為護國聖音公主,食邑萬戶。
梁清暉之子梁天章受封靖國侯,領大司馬之職,麾下直屬鈞天軍三十萬,統領大翊所有軍隊,總和百萬之師。
夏子清領奉車都尉之職,掌御乘輿車,衛天子。
那場因弒君而起,波及全國的紛爭,腥風血雨洗滌之後,伴隨景陽鐘聲敲響,新時代的日出,逐漸消弭無痕。
作者有話要說:
☆、君問歸期未有期(開放式結局)
十二月初一,大雪紛飛。
羽陽宮紫氣東來,百官入朝,氣象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