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水英輕聲嘆息,一字一字道:“他是涼國國主,宇文曜華。”
慕離臉色大變:“令妹,是涼國未來王后?”
淩水英臉上卻無喜色:“雲泥之別,終究不放心——”
慕離腦海倏然一片空白,愣了許久,氣若游絲:“令妹是否還有個別名——納蘭汐?”
淩水英詫異:“你知道?”
不待慕離回答,自顧自嘆息:“阿月生來性子不安穩,成天往是非堆裡扎,如今禍闖的大了,樹大招風,只是想不到竟大到可以讓你知道,她啊、、、”
慕離沉默良久,兩頰逐漸蒼白:“令妹天子聰慧,驚才絕豔。”
淩水英苦笑:“卻不知這聰慧心機對她是好還是惡?”
一瞬不瞬看雪地上以藥力催開的劍蘭,悠悠回過神:“阿離,殿下如今龍體可康健?”
慕離唇邊溢位苦澀:“半個月前,一天可以吐血兩三次,原本身子就差,連夜趕了幾天幾夜路,又那麼久不眠不休、、、”
淩水英默不作聲聽慕離說著,唇角無聲漾起一絲苦笑,搖首安慰:“阿離,你相信我,殿下定會好起來,你們會在一起,長長久久。”
慕離眉頭劇烈顫了一顫:“水英,先不說這事,阿月的婚事——”
“我想將阿月接回龍城,以全出閣之禮,至大婚之日再遠嫁涼國”,淩水英慢慢翻著書頁,回首詢問,“你覺得怎樣?”
慕離輕笑:“自然是好的,比起女孩子家的體面,這一來一去的折騰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這出閣之禮、、、”
淩水英憂慮道:“正是呢——當年凌家慘遭殺戮,族中只剩我一個男子,阿離你看——”
慕離含笑:“若不介意,這一趟交給我便是。”
淩水英鬆了口氣:“那也好,到時拿著信物去找阿月,她自然知道,這些年可多虧了你。”
慕離怔了怔,臉一紅,猶猶豫豫從懷中取出一本書:“水英,這是我整理的寒性毒藥,中毒後和公子情狀相似的都在上面,你還是——”
淩水英雙眸一黯,旋即笑道:“那是自然,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千毒千解,變了一絲一毫的配方藥性就全變了,這點你比我清楚。”
慕離咬牙嘆息:“可恨,這世間竟無一種藥可治百毒,我當初學這些到頭來還是沒用。”
淩水英輕咳:“是藥三分毒,醫百毒的藥物自是沒有,祖上曾有過研製一種藥緩解百毒,到頭來卻還是——”
慕離眼神慢慢黯淡,掩不住失望之色,勉強扯出一絲笑:“水英,除了你我不知該、、、”
“我會全力以赴”,淩水英蹙眉,“只是——阿離,難道你就沒想過真真正正為自己而活?”
“什麼?”
“我說——不再成天以殿下為中心,原原本本,順從自己的內心。”
慕離站在清空疏影下,黑色衣物襯得他恍若精靈,眼神清澈簡單得不容諦視。
一笑,風輕雲淡,語氣平淡而堅決。
“順從內心?內心告訴我,這輩子為他活著,並時時刻刻準備為他去死。”
英華二年十二月初十,慕離攜凌家僕婦小廝,一行人自仙芝堂,出龍城,過中山、樂平、定襄、宿河陽,直奔涼國而去。
涼都,十六歲少女美麗剛健如怒放的白薔薇,站在城樓遙遙注視,身後,是高大英俊的涼國新君——宇文曜華。
“殿下,他們來了,我就要看到哥哥了。”見著那迤邐的長隊,納蘭汐輕輕歡呼起來。
“翊國的禮儀就是麻煩”,曜華皺了皺眉,轉瞬舒開,“不過——不這樣,怎麼配得上咱們美麗聰明的月兒。”
痴痴凝視著風中颯爽英姿的女子,曜華會心笑了:“月兒,你走後,我一定依照翊國禮儀,速速備好聘禮來接你。”
英華二年,永徽二年,於兩國均是,風起雲湧的一年。
英華駕崩,六王收兵,龍驤鎩羽,胤翊交惡。
天涯城的梅花卻依然肆放,十二月十五,朗月當空,雪魄流光,無數賞梅之人聚集弈城,冷香月影之中煙花漫天,如一場繁華的浮夢泡影。
二十里外紫陽嶺滿雪花,五百里帝都興亡浪淘沙。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晏賓客,眼見他高樓奄奄一息——傾塌。
繁華如夢。
千尋閣頂端,黑衣在冰冷夜風中施施展開,城中車水馬龍,頂端清寒無限。
梅香之中,獨上高樓,吹一曲《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