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著琉璃燈籠的小廝身後,踩著那條明暗不定的青石小徑默默向前行著。
這樣靜謐的氛圍幾乎讓顧晨風有些不太習慣,身邊跟著的那個明明是全府中最能鬧騰,沒事兒也要找著他問一大堆稀奇古怪問題的傢伙,如今卻象是個鋸了嘴的葫蘆般一聲不吭,讓人總忍不住要懷疑旁邊是否真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子寧,我知道蕭公子的事情讓你很難接受。”沉默了半路之後,顧晨風用一如既往的平靜聲調淡淡開了口。
身邊的那人沒有發出聲音,但他能感覺到從自己的掌心深處傳來了一絲輕微的顫抖。
“我也能明白,你寧肯把自己深深地藏起來,也不願清醒著面對這一切已發生的事實。”顧晨風的語調平靜而沉著,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水波一般慢慢擴散開去。
還是同一條路,還是一樣的步伐節奏,身旁那人被握住的手卻有了一絲掙扎猶豫。
顧晨風腳下沒停,只在手中輕輕加了多幾分力量,“你年紀還小,還有大把的光陰可以揮霍,原本就算再等個一年半載也不算什麼,可惜,你的父親卻已經沒有那個時間了,若是此時你還不肯醒過來,我想,你以後怕是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感覺到身邊的腳步猛然一頓,顧晨風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他鬆開手,半轉過頭去,就著不遠處院落中通明的燈火望向子寧。
明滅不定的燈影中,子寧也在望著他,那張年少稚嫩的臉上不再流露著茫然無措的神情,一雙秋水般的眼睛清明如昔,只是其中似乎有一些晶瑩的淚珠在滾動。
“顧大哥,對不起!讓你們為我擔心了這麼久…”也許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原因,子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嘶啞,說完沒等顧晨風回答,他便將頭轉向了另一邊,抬起手幾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然後快步向主院中走去。
正房中站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葉夫人坐在裡間的床邊低頭垂淚,一旁還有個大夫模樣的人正在寧神把脈,子寧幾步走過去,認出那人是常在府中走動的王太醫。
“王太醫,我爹是怎麼了,有什麼法子可以治好么?”剛一走到近前,就見到王太醫在搖頭嘆息,子寧心中一沉,顧不上說什麼客套話,張口就直接切入了主題。
“寧兒,你…”猛然間聽見他的聲音,葉夫人差點兒沒能反應過來。
“娘,我已經沒事了,您不用再為我擔心,我們還是先看看爹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吧。”子寧一邊迅速地回答著,一邊握了握自己母親的手,想要儘可能地給她一些安慰。
“令尊此病猝然來之,起因難究,但如今以脈象看之:五臟絕閉,脈道不通,氣不往來,實乃不治之症,請恕老朽已無回天之力!”
王太醫剛從宮中回府,便被葉府家丁十萬火急地請來診症,他素來為人直爽,又與葉府十分交好,因此也不去用那些虛言掩飾,開口便將實情說了出來。
“老爺,你怎麼忍心丟下我和寧兒就這麼去了…”葉夫人本就對丈夫的病情擔心不已,此時聽到連宮中德高望重的王御醫都說無藥可醫,竟是再無半點僥倖之理,不由得心中悲痛難耐,伏倒在葉岐床邊,一時間哭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子寧眼中也滿是一片哀傷之情,但是這一刻他卻並沒有落淚,只是伸手扶住母親的肩頭,低頭默默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
“葉相他還能醒過來么?”顧晨風不知何時站到了床邊。
王太醫搖搖頭,“葉相此病乃突然而至,並非是由陳年積痾演化而來,只怕是也難有一般人臨去前的迴光返照。”
顧晨風聽了默然不語,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問葉岐,可看這樣子,老天爺顯然是沒準備給他這個機會了。
待隨行的小廝收拾好藥箱後,王太醫又叮囑葉夫人與子寧切勿太過憂慮,謹防傷身,然後方才起身告辭。
“王太醫,我送你出去。”子寧突然抬起頭,波瀾不驚地說了一句。
顧晨風扭頭看了子寧一眼,沒有說什麼。
走出房門沒多久,王太醫頓了頓腳步,對身邊的小廝道,“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忘了與葉夫人交待,你帶著藥箱先回車上去候著吧,我隨後就到。”
小廝點點頭,背好藥箱領命自去了。
待那小廝走遠後,王太醫轉頭看著子寧道,“我知道你有話想要問我,現在周圍沒人了,有什麼想問的你就說吧,在我們走出這府門之前,只要是能答的我都會告訴你。”
“我爹到底是得了什麼病,他一向身體都很好,怎麼會突然就命垂一線